13、两清(1 / 2)
东林与凌州城中间以望春江为界,长江以西的凌州高山险峰白雪皑皑,以东的东林则是一望无垠的平原,草木青青,完全是两个季节。
凌州城入冬后天气越发的冷,前几日大雪后江面就结了一层冰,虽然不怎么厚,但也不能再行船,那些心急想渡江的人便统统被堵在了岸边。
路边简陋的茶馆里人声鼎沸,大家挤坐在一起,围着两个火盆取暖。
“也不知这冰面什么时候能化开!”说话的人伸出手在火盆上方搓了搓,手暖了后便捂住自己冻得有些泛紫的脸,“我都在这儿等了三天了,再不行就只能转道走旱路。”
“这么大的雪下三天三夜,山里的路早封了。”一位戴着毡帽的老者望着门外阴沉的天色,忧愁地叹了口气,“你倒不如盼着再下场大雪,好把冰面冻结实点。”
“说的也是……”
“往年都没这样冷过,今年这是怎么了?”
“这老板还等着我带货回去呢!我这耽误了生意可怎么交代啊!”
屋里暖意融融,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天南海北地聊,气氛很融洽。
角落里坐着个戴着斗笠的人,霸占着一方木桌,也不知是男是女,背对着众人,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戒指。无论谁搭话,一概不回,连一个看过去的眼神都欠奉,与热闹的人群格格不入。
仪笙那日从巨鸟爪下逃脱,便弃了旱路,直奔水道而来。她打算渡江后,在东林找到传送阵,往东边去,先出合虚宗辖地,再从长计议。
她将寒霜剑用黑布层层裹起来,保证不露半分端倪。待到外面天色暗下来,闹哄哄的人群渐渐散去,她才慢悠悠地起身,掀开厚厚的帘子,顶着刺骨的寒风走入冰天雪地中。
“唉……客官,还没给银钱呐!”小二急急从门内追出来,哪里还能看到人影。他踮着脚伸长脖子望了望,末了认命地放下帘子,耷拉着背脊去收拾桌子。走近一看,茶壶旁竟然放着一锭银子,小二眼睛一亮,喜出望外,高声道:“掌柜的,掌柜的,那客人留了银子,好大一锭银子!”
万籁俱静,望春江上寒气森森,冰面上覆着一层白霜。仪笙站在江边,拂开冰面上被风卷过来的落叶,便看到了水中几尾缓慢游动着的肥鱼。
冰面不厚。
四下无人,仪笙展臂,轻点足尖与薄弱的冰面一触即离,她动作轻巧,犹如优雅的白鹭般疾速掠过江面。
站到江对岸,仪笙抽出寒霜剑,运灵力于剑锋,回身一个竖劈。“咔吧……咔吧……”清脆的响声传来,光洁如镜的冰面霎时裂开无数道细缝,被剑气切割成细碎冰块的江面缓缓动了起来,冰块浮浮沉沉,由大变小几近消融。
仪笙没再管,收剑入鞘,转身离开。等会就会有人发现冰面裂开了,大家纷纷乘船渡江,就算陆怀泽找到了这里,茶馆里的人早换了一批,人来人往,就算是老板也不一定能记得有她这样的人出现过。
何况陆怀泽是同她在旱路深林里失散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找到这里来。仪笙整整轻轻笑起来,如释重负,迈步向前走去。
东林是合虚宗和摘星楼交界之地,街道上随处可见负剑的修士,或腰间挂着星盘的符师。城内人口众多,宫殿高楼鳞次栉比,奇珍异宝琳琅满目,十分繁华。
夜间传送阵全部关闭,仪笙进城后先住进了附近的客栈。洗浴过后,她坐到床边,拉开肩头的衣服,上面还有巨鸟留下的抓痕,差点穿透整个右肩,伤口已经开始发黑。
仪笙取出一把锋利的短刀,咬着牙处理伤口。那巨鸟的爪子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毒性烈的很,幸亏她反应快及时封住了筋脉,不然整个手臂都有可能废掉。
“啧……早知道就不挡那一下了!”刀锋刺入血肉中,仪笙倒吸了口凉气,“真是一不小心装过了头,自己坑苦了自己啊!”
“梆……梆……梆”清脆的打更声响起,更夫慢悠悠地打窗檐下经过,语调散漫地扯着嗓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额……”还未喊完,突然没了声音。
街对面的屋檐上闪过一道人影,仪笙迅速灭了烛火,随意地披好衣服。寒霜出鞘,雪白的剑刃映亮了她的双眸。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朝外看去,
月光萧瑟,长街清冷无行人。窗沿下方,更夫脸向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
仪笙精神紧绷,放出神识查探。周围什么灵力波动的痕迹都没有,这种情况,要么四周是真没人,要么那人修为远在她之上。
想起方才看到的黑影,她顿时心下一沉。
“嘭”房门被暴起的灵气破开,桌椅被震飞,刻着繁复铭文的星盘似蛛网,朝仪笙兜头盖下,高阶灵力的压制令人四肢发麻。
“来着何人?”仪笙怒喝一声,吸引他的注意。反手持剑横于头顶,运起灵力硬碰,刺啦啦的碰撞声混合着亮起的火光,偷袭者的眯了眯眼。
“师兄救我。”仪笙看着门口的方向,求救道。
那偷袭者果然中计,回身格挡。
踩着窗沿跳下去,仪笙迅速向前奔跑。长街宽阔,难以遮挡身形,她猫着腰钻进了街道尽头依旧人声喧闹的红袖招里。
红袖招是青楼,迎来往送的姑娘们从不多问客人身份,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最是方便躲藏。仪笙翻进后院,扒了醉倒在亭子某位公子的衣裳,三两下套在身上,秀发高高扎起,折扇一摇,眼尾一挑,便是个十足十眉目含情,姿容风流的浪荡公子哥。
老鸨在前楼招待,仪笙不怕穿帮。她抬腿上了楼,装作醉酒,随意地撞开了一扇门。
“哎哟……这是哪儿啊?”她醉眼朦胧,摇摇晃晃站起来,盯着梳妆镜前惊慌的姑娘看了看,“哦,你是……呀,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
“我、我叫舒连……”小姑娘还未长开,怯生生的模样。她显然很紧张,强忍着惧意,走过来扶着仪笙坐在凳子上,动作不太熟练地为她宽衣。她一边解,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地掉,砸落在仪笙的手背上,温度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