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1 / 2）

十一月份的某一天，我向老师请假之后踏上了回国的路程。老师答应的还算爽快,听到我是要去参加葬礼之后,问：“是你的亲人去世了吗？”

我犹豫片刻,说：“对,他是我的家人。”

老师立刻做出抱歉的表情,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与老李头在高中毕业之后的两三年内曾经短暂的联系过一阵。但和其他所有与人的关系一样，你们逐渐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你们逐渐远离彼此，你们不再有共同话题。到最后,好一点的关系是逢年过节发条短信送一下祝福,不好一点的是彼此之间再无往来，死生不复相见。

老李头和我就是这样渐渐的断了联系。但即便如此，仍旧不妨碍他依旧是我心目中唯一的导师和挚友,我的人生引导。

葬礼是他带过的历届学生自发举办的。老李头无儿无女,也没有家庭，父母早已离世，如今他也尘归尘土归土，留下我们这一群他曾悉心指导过的学生停留在这里，为他送上自己最后的祝福。

这是我这辈子参加过的第三场葬礼。在前两场葬礼上，去世的人要么是声名显赫的富家老爷,要么是养在豪门的大小姐。他们的葬礼像是婚礼一样热闹。无数同他们一样生下来就注定要耀眼夺目的人来来往往，商谈着那些机密要事。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熟睡的时刻都要留一只耳朵，害怕自己的儿女要走进卧室来陷害自己。

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这就是我从那个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拼命争抢的孤儿院里走出来之后到达的地方。我在这里成长，以为人和人之间无非就是利益往来和等价交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尚琪华走到我的旁边，仔细的观察着我的神情，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九思，你不要难过了啊。”

“老李头如果看到有这么多他教过的学生过来看他，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没有在难过，”我清了清嗓子，试图笑着道，“只是很后悔之前的几年没有多去看看他而已。”

尚琪华看着我，欲言又止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最后选择抱我一下，陪我去向老李头的外甥和外甥女表示安慰。

一场哀乐重奏下来。我刚下飞机，又一直没有能够睡着。此刻葬礼临近结束，我找到一把椅子坐下，看见尚琪华又跟过来，于是无奈道：“你一直想和我说什么呀，赶快说吧，没事的。”

尚琪华站在我的面前，脸上神色纠结许久，最终才下定决心的说出口：“九思，我也是才刚知道这个消息，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

“你快说吧。”我催促道。

她说：“我怀孕了。”

我抬头看她，一时片刻没有说话。要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知道多久以后，我才捂住嘴巴，不可思议的说道：“真的吗？”

尚琪华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好像真的是突然之间就发生了的事情。”

“所以孙皓现在还不知道？”

“对，”她说，半弯着腰抱住我，“我打算晚上再告诉他。”

“太好了，”我紧紧地回抱住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敢保证，这个孩子以后一定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十二月份的国外已经有了过节的气氛。我写完作业，结束了这一学期的考试，终于舍得放弃自己足不出户的宿舍蜗居生活，要去参加那个艾琳早在好几月前就告诉过我的留学生聚会。

聚会里就没有几个我认识的人。但是奇怪的是，我很喜欢参加这样的聚会，坐在一堆热闹的陌生人里，看他们说说笑笑。这样子就好像连带着自己也变得热闹起来了，原先心里时常会有的古怪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走进那家中餐馆，果不其然的十分热闹。许多留学生或不是留学生的华人都坐在里面，各地的方言响彻于房间的各个角落。艾琳穿着旗袍，身材曼妙的朝我走来，热切的对我说：“九思，你竟然来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的聚会呢！”

我依旧捡了个房间最角落的座位坐下来，听见艾琳说：“听说今天的压轴是崔燃的一个朋友的表演，那个朋友也是我们的校友。”

崔燃的一个朋友？校友？我问她：“那个人的名字不会刚好是叫做周唯吧？”

“他们来了啊。”艾琳指指我刚才进来时走过的大门处，那里走进来的两个人，引起大堂里坐着的人的满堂喝彩。崔燃站着，染一头惹人的蓝发，戴十字项链。站在他旁边的那个人，虽然衣着朴素低调，妆容干净雅致，但却依旧可以随时随地的耀眼夺目。

“是周唯啊。”有人在底下喊了一句。周唯下意识的朝那里看去，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回头和崔燃说话。

“她真的长的很漂亮啊。”艾琳在我的旁边小声嘀咕道，随即用手在嘴边旁边围成喇叭的形状，起哄道，“周唯！你长的好漂亮啊！”

大堂里一阵哄堂大笑。周唯笑着看过来，目光却是翻山越岭的一路看到我的身上。她和旁边的崔燃讲了几句话，朝我们坐着的这个角落走过来。

“天哪，仙女在朝我走过来。”艾琳轻轻的说道，身子僵硬。

周唯越走越近，路过艾琳时朝她微笑一下，却是问我：“九思？你也来这里读书了？”拉开一张椅子坐到我的旁边。

“对啊，来这儿继续读研究生的。”

她赞赏地点点头，又问：“你今天也会唱歌吗？”

我赶忙否认道：“不不不，怎么可能？我不会上台的。”

“为什么啊？”她说，“你的嗓音很好听，唱起歌来也一定很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