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1 / 2）

我在学生公寓里和其他学生合用的公共厨房好久没有开火，沈赋一来,锅碗瓢盆都有了用处。他一共做了三道菜,隔壁住着的本科生顺着味道嗅过来,拿走了一碗。我们两个人分吃剩下的两道菜。

“你原来辞职了啊。”我吃完了一口,被好久没有再吃过的炒蛋味道刺激的眯起眼睛,满意地再往自己的嘴里塞进第二口，说道。

沈赋抬头看我一眼，又重新把心思放回菜上：“申起斯和你说的？听说你和他见面了啊。这么大老远的，他还专门跑到你学校里来,不嫌麻烦啊。”

他的语气怪怪的,我瞅他一眼，却看见他的神态如常，于是继续刚刚在唐人街时候的话题：“你说我要不干脆就跟她说不表演什么节目了,怎么样？”

“这不是你自己的事情吗？”沈赋说,“你愿不愿意表演，是你自己的自由。不过——”

“不过什么？”

“我说你的性格，也确实需要被别人推一把，然后朝外面走出去一点了。”他说，“其实许多刚出国留学的学生性格都挺内敛压抑的，有什么话都喜欢藏在心底,什么都不讲出来。这种性格说的好听点叫隐忍，有的时候也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真的吗？”我回想起几年前的自己，感慨道，“其实之前几年的工作,还是让我接触到了更多不同的人和事的。我感觉我自己还算是变得开放了一些的。要是换作以前，可能会更憋屈吧。如果我毕业之后选择一直读书，”我摇了摇头，“可能和现在就会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他很是捧场地要接着听我的长篇大论。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嘛，老是觉得自己成绩好了，就会有一种优越感，好像那样就可以超过别人。”我说，“后来到了大学，大家都是一样的分数进的学校。所以就不甘心啊，拼命的学习，总是要等着自己的简历变得越来越满了，才心满意足，好像那样的话，心里就又有优势，又可以有胜于别人的优越感了。”

“但是这样很累，是真的很累。心里在斤斤计较，用各种数字和成绩衡量别人和自己的人生，以为如果别人不按照自己的方式努力上进，那么他们的人生就是无意义的，不值一提的。”

“那你后来是为什么突然换了想法的呢？”沈赋问。

我看他一眼，突然说：“就是从不再见你的那天开始。”

“呀。”他忍不住叫了一声，舔了一下自己的唇边。

“你听我说，”我继续讲下去，“当时我的状态，怎么说呢，就好像一直是飘忽不定的，踩不到一块实地上。”

“我很害怕，也很迷茫。因为我发现再多的荣誉好像都满足不了我，当我收获一个了之后，我总是在想，再去努力争取下一个，等到下一个再停下来。每次都是这么想。”

“所以在这之后的一天，我开始自己去接触更多的人，去参加更多的活动，去做志愿。再见到许多人之后，我发现所有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一个为之生存奋斗着的目标，或者是钱，或者是权，不管它是什么，只要你有，你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对，”沈赋催促道，“但是你为什么一毕业就工作了呢？我记得以前高中的时候，你说你想做科研，当科学家。”

“科研？”我提到这个词，不禁笑起来，摇头晃脑道，“只是我突然间意识到，事情都不会像小时候想的那样简单的。原来条条大路通罗马，并不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有的时候，你在一个环境里待久了，就会变得越来越狭隘，直到自傲和自卑同时把你包裹住。你为了别人的目光在被迫地努力，最后彻底丢掉了自己。”这些话我从没对别人说过。我和沈赋说，也像是在对自己整理一遍那些早就被放在心里的杂乱的思绪。它们提醒我曾经追求的他人的赞扬和艳羡是一件多么虚幻的事情，如泡影般一触即破。

我和沈赋重遇之后，我一直在讲话，讲了许多许多的话，好像是要把这几年来的经历的事情、发生的变化和所有的感悟，全部一一地告诉他。他一直在认真的听我讲这些废话，这让我很感激。我的意思是，当你年纪越来越大的时候，你会发现，要找到一个愿意听你说话的人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大多数人的谈话只是无意义的单方向沟通，自弹自唱，没有回响。

他在这里当然不能待很长时间就要回国。我去机场送沈赋回去。我们在登机口，他要在免税店里给我买几件衣服，让我带回学校里穿。我不想进去，所以让他一个人进去随便拿几件付钱。可是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又实在是百无聊赖，于是又抬脚踏进了店里。

沈赋就在衣架的旁边，在看一件大衣的款式。我刚要往他的身边走，就注意到有女生走到他的旁边，于是停住了自己的脚步。

那个女生带着黑超，妆容精致，大红的口红涂着，是我还在自己的学生时代的时候最羡慕的一类女生。她站在沈赋的身边，伸出手试探性的摸了衣服的面料一下，突然开口道：“先生，请问你是今天下午飞白城的航班吗？”

沈赋看都不看她，微不可闻的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巧的话，”她说，“介意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