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2 / 2)
秦何翘不说话了,将墨镜怼到云及月脸上,遮住她眼底的漫漫水雾。眼前模糊的一切都被墨镜片蒙上了灰调。
像她婚礼那个晚上灰暗蒙蒙的夜色。
媒体说那是场“世纪婚礼”一点都不夸张。光是她用来压头纱的天鹅绒红色尖晶石王冠就用了上百颗钻石。作为重头戏的钻戒更不用提。
云及月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即将给自己戴上婚戒的那个人,不是其他人眼里冷冰冰的商业联姻对象,是她喜欢了整整八年的男人。
结婚前三天,她每天都在化妆间里试妆,不停地问爸妈问哥哥问秦何翘到底哪种样子好看。
用了上百只口红,差点得了唇炎。一边抿唇膜一边泪眼汪汪地问秦何翘:“我嘴角肿了,他会不会觉得我很难看?要是他看我口红特别明显,误会我喜欢浓妆艳抹怎么办啊?”
秦何翘摇了摇手指:“放心好了,江祁景认定了和你结婚,说明你们两个这叫两情相悦。情人眼里出西施懂不懂?更何况你素颜的样子人家见了上百回了。”
婚礼当晚回到左河香颂时,她知道江祁景会有额外的应酬,乖巧地等着他,从晚上八点到凌晨一点。
等来的是江祁景打来的电话,短短八个字:“做戏而已,好好配合。”
她沉默了一会儿,嗓音哑得说不出一个音节。
也许什么东西都是有限度的。
以前他们说了太多的话,把以后的话都说完了。
只剩下无声的沉默。
第二天,江祁景的秘书有理有据地收走了她的婚戒。
“我可以买……”
“云小姐——或者说江太太,江总不想要你留下这枚戒指,去肖想不该想的东西,你能听懂吗?”
云及月没听懂。
所以不久后,那次忽如其来的高烧就给了她上了一课。
她不喜欢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向来都是请专门的私人医生。但那次,两位私人医生完全联系不上。
佣人说他们在诊所走不开,正奉了江祁景的命令照顾其他人。会派助手过来给她看病。
她对助手没什么意见,只是发烧烧得头晕时特别想江祁景:“那江……”
“抱歉,先生说他还有事。”
她想,一定是有些特殊原因才会这样的。她不能闹脾气,不能丢了江太太的颜面,要顾全大局。
然而第二天等来的是江祁景和席暖央的绯闻头条,是对她的信任和懂事彻头彻尾的嘲弄。
她第一次处理舆论,一个人发着烧,忙得不知所措,连哭都来不及哭。
最后差点对江祁景发了脾气:“你让医生照顾的是席暖央吗?我从没觉得你派的助手不够好,可是,可是你留给别人的是我们的家庭医生——”
那天的江祁景格外俊美,也格外凉薄:“江太太,需要我再提醒你吗,我和你,并不是我们。”
声音骤停。
男人拍了拍她的脸,嗓音低沉诱哄:“听话。”
……
时至今日,云及月还是没明白江祁景对“听话”的定义。
怎么会有人觉得会花钱会败家、不操心家事的女人算懂事听话的?
早知道以前就不喜欢江祁景了。现在过着除性·生活外一直丧偶的婚姻岂不是美滋滋?
越这么想着,云及月越觉得鼻头有些微微泛酸。
可能是错觉吧。
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会为了江祁景不爱她这件事情而难过。
明明从被他警告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乖巧且自觉地把目标从和江祁景恩恩爱爱过一辈子,改成了“只能和江祁景过一辈子就行”。
秦何翘有些担心:“及……”
“没哭。”她唇角扬了扬,“我习惯了。”
林薇并没有察觉出她的异常,热情地揽着话题:“及月,T家这款钻石好漂亮,你要竞拍吗?”
拍卖台的投射屏上有360°高清图。拍卖官徐徐介绍——这是一首用粉钻雕刻花体拉丁文而拼成的中世纪情诗。三十万美元起拍,价格不高,但象征的浪漫意义便足够大做文章。
云及月撇了撇唇:“全世界都知道我不喜欢粉钻。”
她的婚戒就是粉钻。
江祁景后来给她送的、当做补偿的粉钻戒指都被原路送了回去,借口是“不喜欢”,实际上是因为她这个人有种奇怪的执拗。
——如果他不愿意给她最好的,那就不要了。
回过神来,拍卖官正在庆祝A1包厢的客人拿下拍卖品。
是江祁景买下的。但他知道她从来不收粉钻。
不过,A1包厢里还有江祁景那位不露面的女伴。
塑料姐妹花们当然能猜到A1里的人是江祁景,连忙打趣道:“江总是打算等下让侍者把卖品送过来,还是自己过来啊?”
“等下肯定是要来接及月的。我们无关人等自己避嫌就行了。”
“我之前还疑惑云小姐为什么不和江总一个包厢,是江总想给一个更大的惊喜吗?那我们可都好好等着的呢。”
秦何翘对某些人想看好戏的态度嗤之以鼻:“惊喜也不是人人都能看的。”
大家懂事地嘘了声。秦何翘转过头小声问:“不是送给你的?”
云及月慢悠悠地补完了口红:“谁稀罕这种成色只值三十万美元,最多能骗骗小女生的东西。”
“我就只希望江祁景他大人有大量,看在我这儿还有一大群恶意吃瓜群众的份上,别太让我难堪。”
她傲慢且镇定地说完,手指却捂着眼睛无缘无故地沉默了两分钟。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如果我努努力,以后少喜欢他一点,他能不能少讨厌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