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他与之我(四)(2 / 2)
“那诗讣如何会认为这事与‘神阵’有关?”白景梦挠挠额角,“我不是说我倒下了吗......再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人一直在诘问‘有违神阵之意,皆算作外因么’。”
他模仿那个人衔悲茹恨的语气说了好几遍,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谁在我的梦里说话,但这一句话反反复复。”
臣茗愣了一下,意料之外地没有继续追问,神色也明显缓和了许多,他沉吟了一会儿,“这样,此事由我来处理,我先去看看情况。”
白景梦拉了他一把,念想到很可能是九尾狐仙的翎都没办法,“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我只是去看看情况,并不打算出手,真要解决这件事还得等宗主回来了在定夺。”臣茗揉了揉白景梦的头发,“诗讣放心,我已经从诗讣这儿明确了解到这桩揭单很难了。”
流自城内有小湖,夜暗了下来,满湖的星映照着两岸的明火,近岸的彩船连连,一眼望去都数不过来。
正是最热闹的时候,舞女在船上载舞,歌姬在船头弹琴,有些水漂子借着水性好,一把游到船当口,看着机会就把舞女和歌姬的衣服偷了,于是发现的人开始嚷嚷的叫喊,可街头的小贩也在嚷嚷的叫喊,所有人的声音冗杂交汇淹没在街上的川流中,满巷的灯跟着起跑的风晃晃悠悠。
“颜蕴弟弟,你看这个你看!”兰凌拿起一个布置了机关的木匣子。
“噢!是这东西啊!我在书本上有看过!这玩意儿好像是要这样......这样......再......再......”
“啧。”白景梦一把拿过颜蕴手里的木匣子,“再这样。”
他胡乱倒腾了几下,木匣子“咔”地一声打开,里面蹦弹出一坨扎成团的羽毛。
“噢噢噢噢噢!对对对!再这样!”颜蕴像公鸡一样“喔喔”地叫,摆摊的小贩迎着笑脸和颜蕴谈买卖,白景梦在边上头疼地叹了一口气。
晚食之后,他已经陪这两人在流自城内转溜了一个时辰。
兰凌是第一次来北方,小摊摆出的东西大多都是头一次见,因此一条长街逛下来他也不乏不累,而颜蕴......白景梦完全搞不懂这个苍瀚颜氏的二少爷,简直像没见过世面。
不说北方才有的小玩意儿,就连那些处处都有得卖的物什,颜蕴都稀奇得很,瞅个啥都像看见了稀世之宝,
“诶,等,等等!颜蕴弟弟!景梦师兄!这里!这里!”兰凌站在人海中冲着他们招手,“这里还有小鱼卖!”
“卖鱼?”颜蕴来劲儿了,又拉着白景梦朝那个方向挤。
整条街放眼望去无处不是人,人缝中空气闷热,风过来时带着微微的汗味,颜蕴左顾右盼,找不着被淹没的兰凌了,白景梦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扯着颜蕴往另一边挤。两个少年被其他的过路人挤来挤去,终于卡出了人流,来到兰凌跟前。
“这是什么?”颜蕴觉得无比新奇。
兰凌的边上是一个很大木盆,里面的水清澈见底,灯火下,橙红色的波纹闪闪漾漾,十几条金色的小鱼正在欢快洒脱地游来游去,
“听摊主说这叫捞金鱼。”兰凌眨了眨眼睛说,“如果我们把这些金鱼都捞起来了,就可以带走,晚上的夜宵也不就用愁了。”
“不,我不吃金鱼。”白景梦说。
颜蕴挠了挠脑袋,蹲下身仔细端看起木棚,“捞?怎么捞?用手捞么?这个好说,我一把就能抓完......”
颜蕴话未说完,摊主便掏出两把纸糊的勺子和一个竹筒递了来,“这金鱼可得用勺子捞。”
“勺子?纸糊的勺子怎么捞?”
摊主高深莫测地神秘一笑,“这行走天下靠的就是功夫,而用纸糊的勺子捞起金鱼便是一种功夫。小伙子,我看你也是奇才,定是有走江湖风骨,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如何走天下闯江湖?”
颜蕴一愣一愣地点头,觉得摊主的话不无道理,“小猫儿,你想吃这几条鱼是吧?今天我就给你捞。”
“好说好说,这只勺子五银毫一只。”摊主说。
“这么贵......”兰凌干巴巴地瘪了瘪耳朵尖,拉了拉颜蕴的袖衫。
“诶,贵什么?”摊主岔话道,“这行走的天下的考验其实五银毫都不值吗?”
“对!这走天下的考验可不止五银毫!”颜蕴说着就给钱。
白景梦实在听不下去了,他站在颜蕴身后往前踹了一脚,双手抱臂地瞅眼瞥向摊主,“这把戏玩就玩,少拿什么走江湖唬人,还有啊,别家的‘捞金鱼’都一银毫一个纸勺,能别欺负外乡人,当人是冤大头么?”
“小兄弟,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空想一百年,不值一文钱。”摊主说,“这捞金鱼的功夫得到了手,哪是几不几银毫就能算清楚的呢?”
白景梦懒得管他,提起颜蕴的衣领就要把人往外拉,同时兰凌也站起了身,跟着白景梦往后走。
“诶诶,等,等等,一银毫就一银毫,”摊主赶忙打圆手,“这位紫色衣衫的公子哥别跟着这位白宗的侍从走啊,你难道就不想给自家姑娘讨个欢喜么?”
“谁是白宗侍从啊?我是他师兄!”
“我也不是姑娘啊......”
白景梦和兰凌同时说。
“其实也不算贵。”颜蕴站住脚,犹豫了一下,侧首看向兰凌,“小猫儿,你喜欢吃鱼?”
兰凌点点头,不明所以,“吃鱼......怎么了吗?”
颜蕴摇了摇头,没说话,蹲下身直接递了摊主一两银子。
白景梦“啧”了一声,心说哪里是摊主把这人当冤大头啊,这人本来就是一冤大头。
半炷香后,颜蕴果不其然地一两银子空落水,兰凌也蹲下身,花光了身上所有银两又买了几个纸勺。
再半炷香后,兰凌和颜蕴又果不其然地几两银子空落水......白景梦在倚在灯杆上看戏,都懒得数这两人到底拿了多少钱打水漂。
“颜蕴弟弟,我们走吧......”兰凌起身抖了抖钱袋,里面空空如也,都没有东西能够碰出声响。
颜蕴仍旧蹲着,他不回答,拿着自己破掉的纸糊勺子发呆,白景梦挑了挑眉毛,哼笑一声,“怎么?颜二公子还想捞金鱼呢?我这儿还有点,要不要借你?”
颜蕴回头愤懑地瞪了白景梦一眼,白景梦嬉笑。
“其,其实我也没那么想吃金鱼......”兰凌说,“而且捞金鱼的钱都可以买几条炸鱼串了......”
颜蕴没说话,仰头看了看兰凌,沉默了片刻后又回头道,“摊主,把你那纸糊的勺子都给我。”
“诶?!”
白景梦和兰凌两人同时震惊,颜蕴不管不顾,拿着纸糊的勺子自个儿捞着自个儿的金鱼。
灯杆上的光照在颜蕴的脸颊上,他抿紧了唇,死锁眉宇,极其认真,似是非要和这木盆中的小鱼斗争到底。
可是又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颜蕴把手中的纸糊勺子用了个干净,所有的勺子都漏了个破洞,左手拿着的竹筒内只有水,光都照不进去。
白景梦摇摇头,也不知这颜二公子是坚韧不拔还是人傻钱多......但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兰凌怂了怂耳朵尖,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
相比之下,这捞金鱼的摊主几乎是一张脸都快笑开了花,不过花钱的公子还未离开,他也只能敛了敛神色。
颜蕴用完了勺,他知道摊主在笑,也知道白景梦从头到尾都在笑逐颜开地看戏,可他并不恼怒。
“天还未黑,你的纸勺却已经用完,过会儿该是不会有人来捞金鱼了。”颜蕴说,“这样吧,你把这一盆的金鱼都卖于我如何?十两银子够吗?”
摊主愣了一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十......十两?金鱼?就这一盆金鱼?”
“嗯。”颜蕴点点头,说着他已经掏出了银子放在摊主的面前,“十两,我买一盆金鱼。”
也不看那小贩,颜蕴一把抱起地上的木盆起身,他顿了顿,看着兰凌的目光百般复杂。
“自己拿着,蠢猫儿。”
木盆硬塞至兰凌手中,兰凌眨了眨眼睛,金色的小鱼晃晃而游,水光粼着碎末闪耀的光点,他呆讷讷地看了看手里的木盆,又看了看颜蕴的背影,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