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退粮(1 / 2)
蔡仪胸口起伏,竭力平复着自己暴怒的情绪。原本武将的养气功夫便远不如文官,徽州府乱象更是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章士阁联合当地士绅哄抬粮价不是新闻,一?两六钱的粮价,在他看来亦算不得?很过分。遭了灾的地界儿,粮价上涨实乃常情。章士阁不做这桩生意,旁人也会做,且章士阁乃文官,该是布政使操心的,与他不相干。因此一开始他只当个官场闲话听上一?听,半点没放在心上。
次后,章士阁截粮太多,遭了徽州卫的嫉妒。王英芳想从中谋些?好处,还写信到应天,请求蔡仪牵线。王英芳此举亦不罕见,说是请他牵线,实则给他一?条发财的路子,算作王英芳的孝敬。官场上,赚钱在其次,要紧的是拍好上峰的马屁,日后自己当了大官,自有底下的人想方设法的讨好。因此,王英芳还真没惦记过章士阁的粮仓,也惦记不起。
然而,面对章士阁,蔡仪哪敢造次!别看他比章士阁高?两级,但?朝中规矩,武将一?向不如文臣体面,哪怕章士阁与他出身相仿,二?人干起来,不定?谁吃亏。而章士阁的出身,怕也只有杨景澄那等份位才能跟他对着吵,换杨兴云估计都不够看的。
因此,蔡仪没敢接王英芳的茬,而是居中调停,让章士阁便宜点卖给王英芳,王英芳再倒手卖出去赚点子差价,大家一?起发财。谁料,章士阁目中无人惯了,压根看不起康良侯府的旁支,听说王英芳想打他主意,登时恼了。不独不肯便宜卖粮,还连同士绅,连一?两六钱的价格都不给,直接不卖了!
王英芳简直飞来横祸,凭哪个来当地做官的,不得?与地头蛇打?好关系?章士阁吃肉,他好赖明面上与章士阁平级的人,喝点子汤过分么?!?完全不过分啊!哪想到章士阁更绝,竟是拿他做起了筏子,张扬权势,震慑旁人。
作为本地人,徽州卫所与乡绅自是有亲,奈何乡绅们也不大想惹事,便提出一两八钱卖出,如此,章士阁倘或追究下来,他们也好脱身。偏比旁人贵了两钱,当真很是打脸了。
王英芳气个半死,当即就同蔡仪告了状。蔡仪万万没想到,章士阁竟半点情面都没留,咱俩好歹是一个派系的好么!?他哪知道章士阁自幼横行惯了,甚么?派系不派系的,在他心里顺着他的便是他家的,不顺着他的都是帝党!
蔡仪乃朝中有名有?姓的高?官,被如此落了面子,心里自然记恨上了章士阁。之?所以没想方设法的使绊子,乃章太后听闻了此事,派人同他说了几句好话?,又赏了他好几把好刀好马,蔡仪的气性方平。章太后会安抚正二品的都指挥使,却不会把正三品的徽州卫指挥使放在眼里。蔡仪倒是气平了,王英芳还怄着气呢!
于是有了王英芳明面上带着卫所堵章士阁大门、背地里勾结赤焰军洗劫章府一?事。到此为止,依旧只是小打?小闹。如今天下卫所糜烂,打?不过土匪流民的比比皆是。王英芳又没丢了徽州城,但?凡手下有?个得用的师爷,一?个春秋笔法,王英芳便成了拱卫徽州的功臣,不定?能哄朝廷几多表彰。
偏偏,王英芳在蔡仪的态度中,窥见了章士阁的强悍。既想要粮,又不想招惹个瘟祖宗,于是一拍脑袋,想出了个伪装成赤焰军的馊主意。
蔡仪被棒槌下属气的肝疼!同时也对章士阁产生了巨大的不满。原本屁大点的事,竟闹到他险些丢官的地步——麾下成建制的卫所反叛,绝非小事!便是朝廷律法不追究,逮着了把柄的永和帝又岂能善罢甘休?这一?家伙下去,太后系可是直接栽了他和章士阁两个高?官呐!
万幸遇到的是杨景澄!这帮凤凰蛋也不是没有?好的嘛!
蔡仪右手拿着信,左手不停的拍起了胸脯。暗自赞叹了一?番章太后看人的眼光精准,立刻提笔写信,跟自己的兄长与族长康良侯告状去了。
徽州卫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过来,剩下的皆是劫后余生的喜悦。稍作洗漱后,得?了粮的徽州卫杀起了猪,款待着替他们消弭祸端的宁江卫。王英芳和许平安坐在首位,哥俩好的干着杯。
王英芳连灌了三大杯酒,爽快的亮出了杯底,十分豪气的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今后许大人但?有?驱使,绝不推诿!”
许平安还在心疼分出去的那些粮,对着王英芳的殷勤,不过强颜欢笑。张发财早不知躲哪去了——他们做探子的须得保持清醒,喝醉了容易误事,因此酒席通常能躲便躲。奈何许平安是此番的交接人,旁人能躲,他却躲不得?,只好上了些?小机关避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除了动了手脚的许平安,其余人已然醉了。就在此时,赵良策忽然凑到了许平安旁边,贴着他的耳朵悄悄的道:“许大人,你同我说句实话?,你们世子,是不是想当皇帝?”
许平安差点叫惊的一?个哆嗦,忙喝止道:“此话不可乱讲!你刚逃出生天,又想送死了?”
“我同你讲,怎算的上乱讲?”赵良策的官话?口音极重,喝酒之?后又大了舌头,含糊不清的道,“你休要瞒我,若只是当官,犯得着心怜苍生么??只有想当皇帝的人,才把百姓看的那么重!那话怎么说来着?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