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润物(1 / 2)
杨景澄刚刚回院子,正想跟颜舜华说句话,余光就瞥见了?个不甚熟悉的身影。只得无?奈转身问道:“丁大人,您办事速度可真快!”
丁年贵同样无奈的道:“小人有皇命在身啊!世子,见谅则个?”
杨景澄一口老血,他能说什么?就算他打死了丁年贵,不照样得换个人?接连深呼吸几口,咬着后槽牙道:“那我吩咐你?办的事呢?”
“小人还有手下的不是?送去惠慈庵了。”丁年贵又搓了?搓手道,“世子,您别恼,气着?了?对自个儿身体不好。您这么想,梁安那厮不也见天儿跟着?圣上,您权当?提前适应一下?”
杨景澄差点叫气乐了?:“我可特娘的谢你吉言了?!”
丁年贵深知点到为止的道理,赶忙岔开话?题道:“惠慈庵您熟吧?”
“我不熟!”杨景澄厌恶的道,“家里穷就别养那多姬妾,养了就得养到死,半途中扔去庵堂里做尼姑,干人事!”原来惠慈庵乃宗室家庙,里头不知关了多少丧夫无?子的姬妾,杨景澄十分的看?不惯。
“别介!那不都是去守节的么!?”丁年贵忙道,“世子,咱得敬重节妇啊!”
“敬重个屁!”杨景澄毫不客气的开始了?抨击,“我没拦着人要守节,可守节在哪不是守?惠慈庵原是让绝嗣人家的妻妾有个落脚之处的,如今倒好,但凡没生儿子的都往里送。那都是伺候过他老子的人,家里给?间屋子能死咋地!?一群不孝的东西!”
杨景澄本就最烦守节那套,夫妻一体,人死了?叫老婆守寡便罢了,连小老婆也得跟着?守,那是什么道理?你?给?人家诰命了吗?说甚姬妾们家去了也是叫卖了?,未必有好下场。那也别往尼姑庵里塞啊!便是宗室家庙,条件比别处都好些,庵堂里的寂寥又岂是旁人能体会的,还不如索性放了!
不过,既是宗室家庙,楼兰能送的进去?杨景澄不由问道:“你?竟已经手眼通天的能随意送人进家庙了?!?”
丁年贵哭笑不得:“世子您想什么啊?家庙里头又不止主子,不还得有丫头么?”
杨景澄:“……”
丁年贵委屈道:“虽然我不算甚能为的,可办事也不至于那般不牢靠啊。您亲口吩咐送进去的,那又是宗室家庙,居然去青灯古佛的修行,那可不就承认了?她是您的姬妾嘛!宗室里头常拿惠慈庵吓唬不听话的姬妾来着!”
杨景澄牙疼的道:“丫头啊?”
“世子您别心疼。”丁年贵语重心长,“我一搭眼便知道楼姑娘那是叫宠坏了,送去惠慈庵叫嬷嬷们打几顿,日后方能好好过日子。那话怎么说来着?父母为子女者,当?计长远——”
“闭嘴!”杨景澄十分火大,“行了?,我跟我媳妇儿说话?,你?可以滚了?!”
丁年贵认真的问:“您院子四个角儿,我滚去哪个角让您能顺眼点儿?”
杨景澄额上青筋直跳:“你?跟我直说,太后怎么吩咐的你??”
“护您周全啊。”丁年贵叹了口气道,“世子,您知道您现在多危险么?”
杨景澄的神色冷了下来。
“我知道您信华阳郡公,娘娘也信!”丁年贵收起了?嬉皮笑脸,郑重的道,“实话?实说,娘娘欣赏华阳郡公,若非中间碍着?章家,您未必能入娘娘的眼。娘娘是什么人?能叫她赞个好字的,岂能是魑魅魍魉?”
杨景澄不置可否。
“但,郡公亦不可能公然表态支持您。”丁年贵严肃的道,“因此,世子您敢保证郡公麾下没有擅作主张之人?”说着,他阴恻恻的道,“更有甚者,有人在后头扇阴风点鬼火,教?唆的同派系激进的刺杀了?你?。待你?人死了?,把刺杀你?的人灭了口,他在跳出来哭两句,便是大家疑心他,只消没有证据,能奈他何?”
“何况你人没了?,华阳郡公当真就不觉得松了口气?”
最后一句无比的诛心!杨景澄面色阴沉,却也不得不承认丁年贵说的有理。他与华阳郡公已有数日不曾好生说话,便是在衙门里遇见,也不复往日之亲密。一则是华阳琐事繁多忙碌非常;二则被四方关注的他不便似往常那般随意撒泼打滚,不免显得生疏。若是其它什么事,兄弟二人喝顿酒,再不济打一架,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然涉及皇权……
杨景澄的眼眸一暗,皇权的争夺从来不是几个人的搏杀,而是几群人的战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世间并没有真正一呼百应指哪打哪的党魁。
“再有。”丁年贵沉声道,“章家可未必服您,蒋兴利明面上是娘娘的人,可他是谭吉玉的大舅子,是您外祖家正经不过的姻亲。他手下的锦衣卫与郡公麾下相差仿佛,您还下死手得罪过他。我一个做探子的心思阴暗,我认。可我也实话?实说,我若是郡公,现教唆蒋兴利杀了?你?!到那时,娘娘再碍着?章家又如何?就算郡公屠了?章家,娘娘除了捏着鼻子认还能怎样?世子可别忘了?,娘娘姓章,可她是杨家人!”
杨景澄沉默。
“日日跟着?您,我也挺累的。不瞒您说,我现后背绷的生疼。一会子见不到您,我整个人都是慌的。我知道您有信得过的护卫,也知道他们是赵敬将军训出来的小兵崽子,哦,现他改名叫马桓了?。可是堂堂正正战场上打仗的,训的人能与我们比么?”丁年贵深深看?了?杨景澄一眼,“他们经历过……完不成任务便死么?”
杨景澄神色僵了僵。还有,马桓的原名叫赵敬么?
“我手上人命无数,是以我知道旁人若想刺杀您大抵会用什么手段。”丁年贵淡淡的道,“再不济,我能替您死一次。不然以娘娘惯常的润物细无?声的手段,何须把我明晃晃的弄到您跟前讨嫌?”还有一句话丁年贵没有说出口——太后娘娘当?年宠冠六宫,男人什么鸟样,她恐怕比他们这帮自己带了把的都清楚。
杨景澄亦有话?没说出口,他已经感受到章太后润物细无?声的手段了。如此时此刻,他明知章太后在挖坑等?他跳,可是内心深处,确有暖意缓缓流淌。四面皆敌的当?下,谁能不期盼无微不至的照顾与保护?否则他不会对父亲失望,不会对宗族怨愤,更不会与华阳兄长渐行渐远。
两世为人,没有哪一刻,有眼下这般孤寂。但杨景澄从不曾想过,在最无?助的时候,愿意且有能力抚慰他的,正是他曾经最恨的人之一。“世子,风大,进屋吧。”丁年贵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