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招心(1 / 2)
章太后的遗憾,是情真意切的。作为国朝主母,她连永和帝都看不上,更遑论比永和帝更废的长乐。奈何?永和帝无子,而近年来宗室一代不如一代,唯一能入眼的华阳偏又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偏执性子,弄的她好不为难。正是她长达数年的犹豫,方让华阳崛起,否则凭永和帝的小心眼儿,都不消她死命打压,只多出手几次,华阳早已尸骨无存了。
再想想杨景澄,刚出仕的孩子,能力上看不出甚好歹。可细数数他的优点,着实不少。且不论他知礼守孝,不似兄弟们一般眠花宿柳斗鸡走狗,单说他日常兢兢业业、上衙点卯从不迟到;勤学好武,城外一人单挑十几匪徒救回靖南伯家小姐,便是宗室里头的尖尖儿。且模样又好,身量又高,性子温柔孝顺,她是做人奶奶的,谁家老太太看到这样儿的孙子,不想搂到怀里好生揉搓爱抚?
这会子章太后都几乎咬牙切齿了——若是我亲孙子该多好!又暗恨,好好的孩子,偏从那等腌臜妇人肚子里爬出来,气煞人也!
“砰!”茶盏不轻不重的落在桌子上,华阳郡公调整着呼吸,平复着心中纷乱的情绪。抢了个传达口谕差事的乾清宫太监陈方珠满头是汗的看着眼前的华阳郡公,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作为华阳郡公的心腹之一,他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对杨景澄是当股肱之臣培养的,不曾想,他未上位,杨景澄已暴露在永和帝的视线中。
华阳郡公十六岁入锦衣卫,至今已十二载光阴。阴谋血腥环绕的十二年,亦是他处心积虑布局的十二年。然,也正因如此,让感觉到威胁的永和帝,动了别样的心思。
杨景澄与长乐不同,他年纪小无恶习,更要紧的是此前他清清爽爽的站在了章家的对立面,简直是为永和帝量身打造的嗣子。若说在他与长乐之间,永和帝终是偏向他的;那么在他与杨景澄之间,天平向谁,不言而喻!
华阳郡公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陈方珠:“太后那处可有消息?”
乾清宫是个大筛子,一直被永和帝防备着的慈宁宫何曾又不是?陈方珠早听到了章太后的评价,此刻苦笑着道:“太后对世子并无恶感。”
华阳郡公沉默,许久之后,他缓缓道:“他比长乐强。”
陈方珠悄悄抹了把汗,小心的问道:“郡公,我们该如何?应对?”
华阳郡公皱眉揉着太阳穴,一时竟无法答言。呼喇巴冒出来的对手,若是旁人,他可未必顾忌甚同族兄弟情谊。偏偏是杨景澄,对他一派天真满心信任的杨景澄,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狠手的。何?况此时杨景澄只怕都蒙在鼓里,纯粹的池鱼之殃!
“郡公。”陈方珠忧心忡忡的道,“孝,一直可是最高赞誉……”
华阳郡公更加头痛了,他知道杨景澄守孝,全是为了心疼自家小媳妇儿年纪小,怕她承不得欢,更怕她早早怀孕伤了身体。只是这话不好明说,刚好拿太妃做幌子。大家都是宗室子弟,谁不知道谁啊!
奈何?他真就清清静静的守了三个多月。大老婆分?床,小老婆不睡,再说他是为了媳妇儿,只怕卫道士们都要抽人嘴巴子。不独照着永和帝的心意长,竟还照着那帮清流的眼光长。饶是素来与他好的华阳郡公,都险些被呕出了缸老血!这对手来的简直猝不及防!
“他……现还无子。”华阳郡公满心疲倦的道,“暂不成威胁。”
陈方珠叹了口气,眼下无子,不代表将来无子。男人几个没有野心?便是此刻没有,章太后与圣上同时看好他,自有人去跟前卖好儿。时日长了,哪怕深闺中的姑娘家都能养出野心来,何?况堂堂正正的宗室世子。果真一直无子也罢了,一旦儿子落地……朝中局势只怕更为混乱。
华阳郡公不耐烦的朝陈方珠挥挥手,将人打发了出去,自己背着手走到了园子里。但凡位高权重之人,多?是孤单的。心中万千思绪,皆不敢与人诉说,毕竟传出个一星半点,很有可能就是灭顶之灾。因此,他心中无限的烦闷,只能付诸于眼前小小的池塘。
暮春时节,庭院里已是生机盎然。清亮的湖水倒映着花木扶苏,湖底的鱼儿时不时探出水面,啄一下粉色的花瓣,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微风拂过,落英缤纷,华阳郡公衣袍上装饰着玉佩的流苏轻轻摇摆。
风景静谧安详,与他心中的烦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在竭力的思考,如何?才能让杨景澄心甘情愿的放下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安心做他的左膀右臂呢?
在家耳鬓厮磨的杨景澄全然不知几日光景,他已在皇城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此刻他与颜舜华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欣赏着春日美景。三月桃花绽放,瑞安公府一株几十年的桃树正怒张着它的生命力。层层叠叠的花朵压的枝条微微下沉,入目所及,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绯红。仆妇丫头们都被打发的远远的,杨景澄亲自执壶,斟上两杯微甜的果子酒,举起自己眼前的一杯,邀颜舜华共饮。颜舜华笑了笑,大方的拿起杯子,与另一只杯子轻轻一碰,而后仰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