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暴雪(2 / 2)
马健苦笑道:“世子,你可知今日早起,大姑娘的满院子奴才都叫打了板子?她奶妈妈更是皮开肉绽,不知道现还有气没有。”杨景澄愣了愣。
马健接着道:“大冷天儿的劝不住您,我们也是一样的。”
杨景澄深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道:“我去千枝巷里赏梅总行了吧?”
梅花还是花骨朵儿呢,不过千枝巷里乃京里有名的酒楼,其院里种?了四五棵极好的梅树,围着院子造了一圈的雅间,间间修了火墙取暖,是京里达官贵人常去的地方。马健听说过此处,遂点点头道:“那世子便去那处等着,有什么?事我去办!”
杨景澄点点头,吩咐道:“你去葛衣巷寻个叫龙大力的人,请他来千枝巷里见我。”
马健知道杨景澄心里不高兴,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杨景澄亦上了马,带着牛四条拐去了千枝巷里。
千枝巷里的掌柜远远看到个穿着皮裘、骑着高头大马的公子过来,眼睛一亮,这是生意来了!赶忙的跑到路边,殷勤的喊:“公子!我们家梅花开了,红梅白雪娇艳的很哩!来吃杯酒吧!”
话音刚落,杨景澄的马将将停在了门口。掌柜的麻溜的上前,伸手要搀杨景澄的胳膊。杨景澄径直跳下马,掌柜的又喊伙计:“快来替爷刷马喂马咧——”
跑了一阵马,杨景澄心中的气平了些许,问掌柜要了个雅间,带着牛四条进了店。很快,伙计端上了两盏滚热的姜茶与客人暖身,才侍立在旁预备随时报菜名。杨景澄无心吃饭,叫他看着上三四个人的菜酒,便把人打发出去了。
一时间雅舍里只剩下主仆二人,牛四条挠了挠头道:“世子,我觉得就我和马健跟出门,人太少了。”
杨景澄想着今日自己处处不便,确实得增添点人手。遂点了点头道:“你有举荐的?”
牛四条笑道:“上回世子看过的几个人,都想跟着出门呢。”
杨景澄道:“家里得有人看家。”
牛四条忙解释道:“他们父兄叔伯皆有差事,独他们排不上,镇日间在家费嚼用,闲的很哩。”
瑞安公府的内务不归杨景澄管,护院人数到底够不够他心里也没个数,不过张伦肯定知道的。也不答应牛四条,只暗自记下此事,等问过张伦再做定夺。不多时,马健带着龙大力赶了过来。因在里头已定了雅舍,掌柜的看着龙大力的衣裳寻常,也不阻拦,笑?眯眯的引到了杨景澄处。
龙大力进门,一边猛拍身上的雪,一边道:“今日好大雪,世子可有急事?”
“舅舅请坐。”杨景澄招呼了一声,便道,“正是好大雪。方才我去找兵马司的人,想让他们帮着看顾下城里的屋舍,省的积压下去砸死人,那处却说没钱没人。我想着那素来是个偷懒耍滑的地头,问他们是不成的。这不,想着舅舅在京里行走见识多广,请你来问问。”
龙大力愣了半晌,不确定的问:“世子可是想发善心?”
杨景澄沉默了许久,道:“算不上吧,只是想做点什么?。”
龙大力笑?了:“同你娘一样的心软好性儿。只是这事不好办。朝廷不管,世子一番好意,不过挣得几个虚名,那等刁民还要挑三拣四,着实费力不讨好。不若舍些钱财与寺庙里头,随他们舍米舍粥,便也罢了。”
杨景澄又看了看窗外,在白雪的簇拥下,红梅鲜亮的刺眼。良久,他喃喃道:“房子塌了,那点子粥米又管什么?用呢?原本只消舍一点子粥米给最穷的,可一旦压塌了房子,立刻就要冻死人。倘或又压死了当家,要救治的妇孺不是更多了么??”
久远的记忆里,在他小时候似乎亲眼见过这一幕。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大雪,连他家的房子都倒塌了好几间,穷人的窝棚更是全军覆没。半个村子的人家挂上了白幡。
他记得,他还有个一起掏鸟窝的小朋友。是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儿,每每从家里的狗洞偷溜出来与他接头。他带着她满村子的偷白菜偷豆角儿,然后背着人生火烤了吃。
可就是那一年,她家的房梁掉了下来,她父亲当场就没了。孤儿寡母的田产当即被人惦记,她舅舅来了,替她们保住了小半田土,不多久,舅舅又走了。
从此那个小丫头鲜亮的大红衣裳越来越陈旧,脸颊也不似往日的丰腴。这还是官宦之后,有钱的大户。那些个没钱的呢?脑海里恍然想起了那连绵不断的出殡队伍,与经久不绝的惨痛嚎哭。
杨景澄把?玩着手中纯银雕花的酒杯,盯着看了好一阵。而后啪的把?酒杯搁在了桌上,扬起了一抹笑:“千金捧角,万金饮酒。纸醉金迷乃公子哥儿的日常。散财扫雪听个响!我管旁人讲甚啰嗦闲话,小爷我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