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地狱(2)(1 / 2)
恋爱的时候,快乐的时光眨眼而过。
转眼到了九月初,鹿饮溪在房间里准备开学注册的资料,边收拾整理,边小声嘀咕:“我这个年纪了,还要去上学……”
她没怎么正经接触过表演理论学习,入圈后上的是培训班,后来拜了个好师父,引导她入门,传授她表演技巧。
简清站在外面的阳台上吹夜风,抱着个iPad刷题库。
她下周有个医师定期考。
鹿饮溪收拾完,跑出找她。
她性子冷淡,不爱表露情绪,从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更不会?黏着人。
恋爱以后,除了亲密动作多了些,人变得开朗了些,其余似乎也没有多大变化。
鹿饮溪倒是喜欢黏着简清。
她从前生病时就爱黏着她、依赖她,清醒时才会?克制地保持一定距离,如今确认了恋爱关系,越发肆无忌惮地黏人。
简清在书房工作,她要跟着去,简清在阳台吹风,她也要陪伴左右,到了休息日就闹着要一块出去玩,游泳、野炊、爬山、蹦极、跳伞……带着她,把各种玩法玩个遍。
如今,鹿饮溪见简清一把年纪了还在刷题,心里平衡许多。
她走出去,坐到吊椅上,看?着简清,笑逐颜开。
简清抬头看?她,问:“笑什么?”
鹿饮溪晃着吊椅,笑说:“笑你以后一头白发了,也还得刷题考试。”
医生只要在临床执业,每两年就得参加一次医师定期考核。
医院里有不少退休后被返聘的专家,满头白发,不会?用智能手机,也得被医教科和医务科的年轻干事们,堵在教室里,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完成考试,否则不能坐诊。
“习惯就好。”简清埋头继续刷题。
这一行要往上走,就得活到老学到老。
尤其是肿瘤领域,必须时刻关注前沿研究,了解最新治疗方案。
就算不主动关注,每周也都有医药代表拿着最新的文献和数据,到科室来,推荐新药。
鹿饮溪问:“我明天去学校报道,你有没有时间送我啊?”
“送不了,有班。”
鹿饮溪哼了一声,表示不满。
简清抬眸看她:“我每周要去大学城上课,上完课就来找你。”
鹿饮溪问:“简老师,我可不可以不去上学啊?”
某老师见不得学生放弃学业,边刷题边道:“你这个年龄,不上学,要做什么?就算你们表演行业不怎么看?学历,有专业知识打基础,对你以后也有帮助。”
“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别这么严肃。”鹿饮溪笑了一笑,又问“你现在还觉得我是人格分裂吗?”
八个月过去,她始终都只有这一稳定的人格。
简清看?着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问:“你从哪里来的?”
“天上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简清挑了挑眉,浅笑着嘲讽了一句,“你确实爱哭。”
鹿饮溪脱下拖鞋,光着脚丫,重重踩了她一脚。
“踩瘸了,要赔钱。”简清低着头,继续刷题。
“瘸了没事,我会?养你。”
“唱首歌来听。”
“想听什么?”
“都行。”
“那给你唱一首英文歌。”
“英语口语好不好?不好不要。”
“哼,挑三拣四,就算好也不给你唱了。”
简清关了题库,没看鹿饮溪,看?着屏幕,指尖在屏幕上随意点来点去,轻声说:“那我给你唱。”
说完,轻轻哼唱起来。
没有唱出歌词,只是清冷的声线在哼曲调。
一首耳熟能详的情歌曲。
《月亮代表我的心》。
鹿饮溪看着她,听着她轻轻的哼唱,眼神温柔似水。
她在含蓄地、委婉地表白爱意。
只哼了一小段,十几秒。
哼唱完,简清的视线才移开屏幕,看?向鹿饮溪。
鹿饮溪从吊椅上蹦起来,搂住她的脖颈,重重亲了一口她的脸颊。
“简医生,21床的患者家属中午给你送了几个水果?篮。”
下午上班,简清到了科室,护士从茶水间拎了几个水果?篮出来。
“拆开来,大家分着吃吧。”
21床的患者,是那位姓李的年轻女患者。
服用新药后,她的身体好了许多,疼痛和咳嗽有所减轻。
她的丈夫给简清塞了个红包,简清没收,他又说要送一面锦旗过来。
锦旗这玩意不值钱,但医生收到多少会?开心一阵。
简清去21床感谢他们的水果,顺便提醒说:“一个月了,下次返院要做个评估,另外,新药也不能保证一直有效,后续可能会产生耐药反应,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不是她要泼冷水,而是肿瘤到了IV期,治愈的希望实在渺茫,一切手段,几乎只是为了延长生命,缓解疼痛。
李女士的丈夫说:“医生,我们明白的,这个不好治,您尽力?了,谢谢。”
简清颔首回应:“不客气,应该的。”
回到办公室,还没到正式上班时间,难得的放松时刻,大家聚在一块,边吃水果,边聊病人、聊学生、聊家庭、聊科研、聊各种联合治疗的搭配方式……
相对其他学科而言,肿瘤领域,存在太多的挑战与未知,发病原因、机制、治疗方案……就像一张白纸,人类只摸索出了几块角落,仍有大片的空白等待探索。
张跃感慨说:“我要是有钱,我就自己开展一个临床试验,试试看?这样用药、那样用药可不可行。”
可惜年轻医生口袋里都掏不出几个钱,启动一个临床研究动辄需要千万乃至上亿的资金,只能与药企展开合作,或者?等爬上高位,有了名望,才可以有一定的自主想法。
他旁边一个医生捅了捅他的肩:“等你成了张大主任、张大院长,可以试试。”
“阿清,你那个用了新药的病人情况怎么样啊?”隔壁消化组的主任问。
当初李女士拒绝术后化疗坚持生下小孩,在他们医院也算有了一定知名度。
简清说:“病情稳定了一点,疼得没那么厉害了,标志物也降下来了,下个星期给她评估,其实已经全身多处转移了,可能也就是拖一点时间。”
魏明明插话说:“唉,当初早点治疗多好,孩子没了可以再生,现在整得,人都要没了。”
“人各有命啊。”消化组的主任长吁短叹,“今天收了个胃癌的病人,也很年轻,三十出头,问我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得这个病,他平时不抽烟不喝酒不熬夜饮食规律,我说你有家族史啊,你生下来就携带了这些基因。不就是命吗,没法子啊!”
“简医生,替博洛适应症有哪些?效果?好的话,我组上有个膀胱癌病人,市面上也基本没有药可以用了,看?看?能不能让他试试新药。”
“FDA那边批了二线治疗肺癌、甲状腺癌,国内的话,胡副这边做的是二线治疗肺癌,还在II期试验中。膀胱癌国内国外都没批,国外有个III期的临床试验,还没披露数据,再等等看?。”
他们科室牵头开展了不少临床试验,科里的医生多少会?关注最新的研究动态,偶尔会?向一些无药可医的患者,推荐国内未上市,但通过M国FDA认证的新药。
这类新药基本都会进中国市场,但还需要走一个国内临床试验的流程。
患者没有时间和生命等待流程走完的那一天,医生便会推荐他们去国外购买。
病友之间也经常进行互助,他们会建群,互相鼓励、互相咨询、互助购药。
在肿瘤科,其实有很多农村的、乡镇的、贫苦家庭的患者,他们甚至会去购买一些印度的仿制药。
这不合规、不合法,但基本所有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蝼蚁尚且偷生,穷人的命也是命,他们也在痛苦地挣扎,想要活下去。这些病人就像是挂在悬崖上的可怜人,垂垂欲坠,医生能捞一个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