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栖霞(1 / 2)
“九郎来了,九郎来了。”
头顶五彩冠羽的鹦哥扑闪着翅膀在架上唱得欢畅,樱桃指着那鹦哥笑骂道:“为了教它说话,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谁知这个小妖精别的话都没学会,就学会这一句了,好讨女郎欢心!”
众侍女“咯咯”地笑了起来,周嫣望着那鹦哥,轻嗔道:“这都是你们惯常逗我玩儿的话,难怪它学得快。”
事情要从那一日太后寿辰说起。当日在仁寿殿周嫣几次脱险,魏王并未算计成功。至于魏王处发生了什么,还是后来周嫣听兄长周曜说的。
“魏王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大发雷霆,打骂宫人,借酒消愁,喝得酩酊大醉后竟跑到后宫见人就抱,见人就亲,陛下和太后赶去的时候,魏王正搂着一名宫女欲行不轨。陛下怒斥他秽乱宫闱,魏王却嘻笑着对那宫女说若从了本王便封你做皇后的话。”
周嫣不禁咂舌,此话一出口,简直是将谋反的帽子明晃晃的戴在了头上!
“陛下盛怒之下,不顾太后哀求,当即便叫人压着他打了二十大棍,赶出了皇都。”
当然这仅仅是表面原因,周嫣心知魏王被逐主要是因为他四下勾结城中各方势力。他又听人说周氏势大,如果把周氏女弄到手,就能得到周氏的支持,坐上皇太弟之位。魏王自然心动不已,发誓要将周嫣娶回去做王妃。
而此事正好触到了皇帝的逆鳞,于是动起手来毫不犹豫。这当中自然也少不了周氏从中舔砖加瓦。
最让周嫣开心的是崔琰近来常常到周府拜访她的兄长们。周嫣恨不得日日都能见到他。
“九郎来了,九郎来了。”
有年少的侍女欢快地跑进来送信,众人先是一怔,随即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那侍女满脸的莫名。
崔琰刚过了十七岁生辰,风华日盛。远远就见他顶着一身的华光缓缓行来,看得满院子的妙龄侍女们芳心乱跳。
“好了,好了,你们都散了吧,别不成个体统。”玲珑将花痴的侍女们驱散,使之回归各处,各司其职。
“你家女郎可在?”
樱桃和玲珑含笑将崔琰让进了厅中便悄然退了出去。
崔琰见周嫣正在几案前研磨,遂走上前问道:“阿嫣是要绘画还是练字?”
周嫣却丢下了墨块,伸手从笔架中取了一只狼毫朝他递了过去,笑嘻嘻地说道:“我来求九郎一副墨宝,欲给我的‘露沾堂’换一块牌匾额,不知九郎肯赏脸否?”
“露沾堂?”崔琰微愣,“‘下船登高防,草露沾我衣。回身赴寒寝,此仇当告谁。’阿嫣为何选了这样一个名字?”
见崔琰不解,周嫣眨了眨眼睛,笑道:“九郎为何不觉得是‘迅风拂裳袂,白露沾衣襟。’中的‘露沾’呢?”
崔琰无奈地看着她,两首词一首悲壮,一首哀伤,似乎都不适合用在像周嫣这样在锦绣繁华从中长大,看惯画檐若云,灯繁似星,未曾经历过人间疾苦的女郎居所上。
“怎样,九郎可愿赐字?”
崔琰接过她递来的笔,停顿片刻后笔落,“露沾堂”三个字一气呵成。
“妙极,妙极,九郎的字气韵流畅,简泊玄远,乃上佳之作。快来人,将这幅字小心捧了送去制成匾额。”
见周嫣喜得手舞足蹈,一副兴致颇高的模样,崔琰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九郎该多这样笑一笑才是。”周嫣刚说完,又立刻摇头道:“不对,不对,九郎不能这样笑。”低头思量了片刻,她又一脸认真的道:“九郎不可对其他女郎这样笑。”
崔琰望着紧绷着一张小脸,似把这件事当做人生大事一般思考的周嫣,眼神中流露出了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宠溺神情。
周嫣被他用这样的眼神望着,不觉面上有些发烫。
最近她实在是太快活了,不但相处融洽的表兄表姐们都来到了建康,崔琰也常常陪伴在她的身旁。
他们相约淮水泛舟,东郊游湖,南山观景,北园赛马。时光如白驹过隙,等到周嫣终于缓过神来时,已是飒飒秋风起,枫叶漫山的时节了。
“当日听说魏王将要离京时,我便惦记着要到栖霞山的栖霞寺做场法事,驱一驱晦气。”
周嫣坐在略有些颠簸的马车里,探头望向车外大路一侧的树林,枝头叶片浅的金黄,深的绯红,秋风吹落了遍地的黄金。
她的对面是一手支头,一手捧着书本看的崔琰。金灿灿的阳光从起起落落的车帘缝隙渗入,恋恋不舍的轻抚他如玉的肌肤。不知何时,他放下手中的书,顺着周嫣的目光也向着外面望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嫣悄悄凑近了一些,道:“今日去栖霞寺,九郎可有什么心愿想要告知佛祖的?”
“阿嫣的心愿便是我的心愿。”他的目光清湛如湖水,水面隐隐泛着丝丝缠绵波纹,让人轻易便沉溺其中。
栖霞山的红枫漫山遍野,秋日的阳光将古刹的房屋殿宇染遍,碧空如洗,眼前风光几可入画。
大雄宝殿中香烟缭绕,寺中主持亲自将崔琰和周嫣引入殿中。二人拈香,跪拜菩萨。
礼拜过后,主持大师领着二人在寺中参观,待走到后面院落时笑道:“寺中后殿刚落成不久,今日有梵地来僧讲经布法,与二位施主甚为有缘,不妨入殿一听。”崔琰看了看身侧的周嫣,温声问道:“阿嫣可要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