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1 / 2）

慧清未入崇福寺之前，只是一个寻常普通的农夫，姓陈名朗，生活在一个偏僻穷困的小乡村，靠着一双手养活一家子人。

昭和九年的时候，他妻子高氏的家乡闹了饥荒，全乡的人都流离失所，无处可归。她随着一众灾民来到了荒破的西山村，他见她可怜，一时善心就收留了她，久而久之便成了亲，生活在了一处。

他虽然膝下无子，只有一个伶俐乖巧的女儿，但也是视为掌上明珠千般娇宠的。因为他们夫妻俩都不识几个字，所以没有给女儿正经地起名字，只取了了个小名叫做蜜娘。

蜜娘打小儿就懂事，知道爹妈生活不易，所以经常帮她娘做针线活儿贴补家用。

本来一家人在西山村生活得不错，无奈在蜜娘十五岁那年，他收到了在京城中做买卖的兄弟的一封信，说什么他在京中开了一家酒肆，生活得不错，无奈身边的伙计都不是什么信得过，所以想请陈朗过来帮他。

本来就是兄弟之托，不便拒绝，更何况陈朗寻思着蜜娘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在西山村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人家，他不忍看自己千般疼爱的女儿受苦，就答应了兄弟的请求，举家一起前往京城。

起初在京城中的生活还不错，除了要起早贪黑地起来招呼客人外，几乎没有其他不好的地方。

但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陈朗发现有一位客人一直在骚扰自己的女儿。起初蜜娘是不大愿意搭理那人的，后开因为担心这样会影响客栈的生意，继而对她爹不好，所以才勉强赔着笑脸去应付他。

他发现此事之后，又清楚那人是金家的侍从，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着金家的权势壮大，所以那些下人们个个都是仗势欺人之辈。

他们只是普通百姓，自然是没办法和这些名门的走狗相对抗的，所以陈朗打算跟自己的兄弟告辞，举家迁回西山村。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带着自己的妻女离开，蜜娘就惨遭了毒手。

那时还是飘着漫天大雪的冬日，他的妻子在客栈的柴房里看见了衣衫不整的蜜娘，双目无神浑身是伤，身子已经僵硬得不行，身下还有一大片干涸的血蔓延开来。

妻子难以置信地扑上前去探她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气儿了，她险些昏厥在那里。

蜜娘昨日还嘻嘻哈哈地跟他们说什么，她才不要嫁人，回到西山村之后就老老实实地干活儿奉养爹娘，怎么……怎么今日就……

他们都清楚蜜娘是怎么死的，也知道是何人所为，但就是因为他们是个平民百姓，因为他们无权无势，所以连讨个公道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妻子受不住打击，积郁成疾，没过多久也随女儿去了。这世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他为了求一个寄托，所以来到了崇福寺，削发为僧，以此来忘记凡尘中的种种痛苦。没想到十年之后，他还能在崇福寺中看见那个玷污自己女儿的凶手。

这一回，他的内心没有任何的挣扎，他选择了亲手去了断了这场怨恨。哪怕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受尽种种痛苦，他也无怨无悔。

他只怕自己动手太快，让那个罪人死得太轻松。

当刀子捅进常岳的身体里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自己妻子和女儿的脸了，她们都在欣慰地笑，好似都觉得他做得对，做得没有错，于是他几乎疯狂地在常岳的身上捅下了无数刀，一边捅一边癫狂地大笑。

他杀了自己的仇人，了却了一生的因果心结，所以他没有任何的遗憾或者什么舍不得，即便要他现在死去了，他也是无所畏惧的。

沈青黛听完了许南嗣的讲述之后，心里又是一阵不是滋味，明明陈朗是受害者，可是最后他却也成为了施罪的人，要承受严重的刑罚。

那慧清僧人已经被押走许久了，原地就只剩下许南嗣两人，沈青黛问了一句，“他今夜就要被押往天策左府了？”说实话，虽然知道慧清就是杀人凶手，但她就是对这个人恨不起来，反而有些怜悯他。

许南嗣知道她是个心善的人，觉得慧清可怜，所以说了句：“虽是情有可原，但他杀了人，那就应受那刑罚，夫人不必想那么多。”

“嗯。”沈青黛应了一声，回首看向周围，依旧是一片艳丽的红色，只是不见当初那份炽热如火，反倒是显得有些凄凉。

那颜色，就像是那些人身边停驻的一大片鲜血，就像是前世她的榻边那些染了血的巾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