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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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锻从未向白文正提到过龙,她甚至隐瞒了这件事。
若是她将养着一头龙的事情说出去,父亲白文正必然大发雷霆。她甚至能模仿出来父亲的批评之词:龙是白家的守护神,岂能蜗居在小小公主府内?
直到后来、现在,她渐渐意识到,父亲对待龙的态度并不是如白锻所想的敬畏、崇拜。他对龙的态度要比白锻复杂得多。
“若不是这些吞火降雨的生灵横空出世,北人就无从仰仗,今日也不会生这种祸事了。”
这一晚是三日之前,白锻入宫探望病中的母亲齐安,在宫殿之中她见到了父亲白文正。白锻说到了龙的传闻时,白文正如此阴郁地回答。
白锻一时发怵。
再远一些,约莫半个月之前,白文正征集驭龙者的消息传出去,南国上下哗然,却无一人应征——偌大的南国竟无一人识得驭龙之术!那些流散在南国的巫师国后裔,也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文字,变成彻头彻尾的南人,而非操纵巫蛊之术的巫师了。
“不能再有龙出现了。”
白文正为此焦躁不安,像一匹马,他在宫殿中来回踱步。
他的话令白锻又如坐针毡了起来。父亲正在气头上,甚至迁怒了龙。她本想问,父亲忘了十几年前助他夺位的黑龙了吗?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于是白锻只是问:“若是真的另有一头龙现世呢?”比如睡在她柜子里的一头小黑龙。
白文正闻言,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龙委实危险,谁知道它是不是和银龙一伙的?再说,南国没有巫师了,谁能驾驭得了它?没有人。若是第五回真龙现世,我看百姓们倒是惧多过于喜。民间早就有了流言,说龙不满天子,它要帮北人改朝换代……”
白文正的话并非没有道理,哪怕是亲手将黑龙卫桉从树林泥地上捡回来的白锻也难以反驳,黑龙的强悍并不是南人可比的,若是黑龙贸然现世,必定又叫百姓恐慌。何况谁也无法证明卫桉与银龙毫无瓜葛。
白锻也好,白文正也罢,若是正要请动卫桉为南国人排忧解难,也得先过问了卫桉的意见,得了他的许可。可是,卫桉这一头蜷伏在公主府上与世无争的黑龙,哪里是喜欢揽这种活儿的性子?再说了,白文正何以打动卫桉呢,他能提供什么酬劳?龙什么也不需要。
卫桉若是拒绝了皇帝呢?那么事情就该更复杂了。
白锻曾茶饭不思地想了许多关于龙、关于宛州的事儿,以至于那天脱口问卫桉,你能不能去宛州?
她从未想过,卫桉竟盲从了她的请求。
卫桉离开的几个时辰之后,天亮了,燕京城内又是一派生机勃勃,北边正被一头巨龙占领了,但南边的人还是照常生活。白锻自困倦中苏醒不久,皇帝白文正的步辇就被抬到了公主府内。侍女和太监们鱼贯而入,将白锻的庭院填满了。
白锻对白文正的到来也不觉惊讶,她知道,必定有无数双与她一样的不眠的眼睛在三更天的雪景中盯紧了一闪而过的黑龙,然后又将整个传闻扩散到了燕京各处,包括深宫环绕的皇帝耳中。
她有些日子没有见过父亲了。白锻仔细地打量着他,觉得白文正看着又憔悴了些。他大约是刚刚下了早朝,一身黑龙朝服还未褪下,肩膀上,白文正的龙爪栩栩如生。
“父亲来见我,是因为昨晚黑龙现世的事情?”
白锻扶着躺椅坐起来,开门见山地说道。
“是,”白文正在她身边坐下,目光冷肃,甚至不寒暄一句别的什么话,“京中传闻,黑龙自公主府腾云而出,状若闪电。”
“他在梅花树上,”白锻指了指紧闭的窗户,“半夜我瞧见他了,盘在树枝上,然后又变大了,一眨眼就飞走了。”
他起身走向窗台,又说:“有人在淮州看见了一头黑龙。”
“这么快?”白锻吃惊道,“从燕京到淮州,一夜千里。”
白文正与她在同一间屋子里头,一个坐在躺椅上,一个站在窗前。他在看那丛梅花树。梅花开了不少,红花白雪惹人怜爱,然而他背着手,眼神一寸一寸无情地从梅花树上擦过,仿佛要从树上找到龙的影子。
片刻之后,他问:“你的男宠卫桉呢?”
白锻正在喝药,听了这催命的一句话,立刻咳嗽了起来。侍女们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白文正还站在窗前,又转过去看他的女儿。他面白无须,不笑时,很是严肃。当年他还是个大太监时,宫中的皇子们都很怕他,怕他手里的生杀大权,也怕他总是冷冰冰、死气沉沉的一张脸。
白锻捂着手帕说不出来话,他也不慌不忙,又问她身旁的侍女:“卫桉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