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49章:负重(2 / 2)
“爹,商家认罪了。”尹宝瑟双目空洞,跑到尹平林的面前,薄唇张开,“承枫哥哥,他……”
夕阳强盛,尹平林眼中映出女儿崩溃的模样。
巨大的天地如被烈火灼烧,霞光万道,铺红了汉白玉的重阶,太纹殿内的博山炉焚着一缕轻烟。
商广项跪在宁顺帝的脚下。
“商灿时久涉名利之境,攫金不见人,借胞弟之手妄图谋陷,察觉其野心,罪臣悔不当初。皇上,灿时身为罪臣之子,纯因罪臣管教无方,灿时必死,罪臣也责无旁贷,晏龄蒙在鼓里,无辜受累,不知者无罪,还望皇上三思。”
“患生所忽,朕理解商卿。”宁顺帝平稳地坐在位子上,神容淡薄,他正要去拿茶,却从商广项说话以来他的手就不曾移过,“起来吧。”
“请皇上定罪臣与商灿时之罪。”
“独凭商卿片面之说,朕就可收案你们?”宁顺帝站起来,“没有确凿的佐证,朕不会相信你的话!”
宁顺帝背后示意商家交出一个顶罪的人,一再考虑江走最合适,殊不知商广项会用长子换次子,商承枫是上驷之才,把他供出来,还不如不救。
“罪臣的话即是证据,请皇上不必再审……”
宁顺帝拍案:“商卿要天下人如何信服?!”
商启怜与商家之间,留其一。宁顺帝给商广项救子的机会,而商广项把选择权重新奉回宁顺帝手上。
没有商启怜的商家无法强大吗?不可能,商家文豪辈出,声名久蕴,即便治罪商启怜,以商家的今时地位,依然可以风靡云蒸,站稳脚跟。
这是皇帝所认识的,那事实真就如此?商启怜是镇守边陲的骁将,是商家难得一见的武力,他能踹得边陲寇戎头破血流,也能杀伐朝堂的这股恶势,商广项要留他这个儿子,意图极深。宁顺帝疏通心结,沉重地坐回了椅中,夕阳落满大殿。
阴晦把恢恢的天幕网了起来,晋国公府内,江走靠在榻前,头发显得散乱,她已使不出任何力气,双手被绳子捆了数圈,因为长时间挣扎,磨湿有血。
屋门的开声逼近,江走昏沉地掀眼皮,看到商承枫着一件白衣,轻步进来,江走眼中赤红大染。
商承枫蹲下身来,理净江走的头发,目光静如深潭,容颜安谧。
“启怜会回来的,在那之前,好好等着他。”
他转身离去。
皎洁胜雪的身影很快吞没在夜里,江走神情怔怔的,心头猛然发痛,犹似被岩石砸中,她十万火急地起身,门已关闭。
她以身撞门,几乎是想斗个鱼死网破,屋门尚未用锁,沽雪听着都觉得疼,心中不忍便开了门。
江走瞬间摔在门槛前,沽雪把她扶起。
“大哥呢?”
江走嘶哑地问,沽雪哭了,江走看着她流泪,目光像蒙了灰烬,沽雪的面庞再没清晰起来。
案件进入尾声已过半月有余,商承枫会扛罪,这是绝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那无论如何,刑部照须公事公办,期间宁顺帝没有一次去干预这场审理。
皇城的气氛极为压抑,如埋在风霾后的轰雷,却始终没有捶响那一声。
刑部郎中左仁建来查狱时,顶着一脸慎肃。这案子延缓到现在,怎么揉搓,商家都要落个弑君诛族之罪,但经过皇帝无形中的施压,呈文中哪里该抽出来大书特书,哪里该一笔勾销从此归于死寂,刑部再是疲于供命,也得遵了这声暗旨。
最终做出这样流于表面的裁决,也不知是为幸为祸。
诏狱这种地方,死亡随时随地会发生。左仁建身后还跟着一人,穿平常内侍的衣装,身材匀修,个头偏高,他压首走过一道道牢门,腥臭味晕眩深鼻。
落锁声忽远忽近,商启怜听到后指间一颤,他身上的囚服全是血渍,想必吃了很多酷刑,有些打骂是需走个过场,更多的是几只狱狗对他滥用私刑。
左仁建挥去牢房的味,领那人进来,牢门大大地敞着,商启怜并没瞟门,换成平常的跪姿。
他浑身气息可怕得俨如恶魔附身,左仁建从他的冷眼里找到自己,脊背一阵战栗,袖中的那瓶东西被他不自觉地摁了回去,只抱笑说:“苦了将军在牢里受那么多天委屈,回府洗一洗吧。”
不等他表示,身后那内侍就几步上前去把商启怜搀起,牢狱没有光线,根本映不清左仁建的脸色,他不作多留,悻悻地卷袖先行。商启怜一条腿已不能自如跨步,必须由内侍搀着,搀到那冷漠的皇天下。
商启怜说:“研王不必再相扶。”
“……”
起风了,朱宪戚的手越顿越僵,最终还是搀紧了他,说道:“我放下你,你就倒了。”
另一手揭下风帽,去看商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