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成婚(2 / 2)
“敷衍我。”尹宝瑟嗔了一声,举起马鞭,要挟道,“我生平最恨的就是你们男人三妻四妾的轻佻德性,你可知‘忠贞’两字如何写,莫要辜负了人。”“宽吧,我把她当珠子捧。”商启怜现下最畏的就是听训,他撑马出去,“走了。”
话音未落,尹宝瑟已经扬鞭赛过了他,她得意洋洋地回头轩眉炫耀,商启怜轻轻一怔。
“偌大的马场有上好的玉花青海,可怎么也比不上亲手教养的追风蹑景,商启怜,你潇洒日子不多了!”
尹宝瑟欢腾着打马而过,猛不防丢他一枚东西。
商启怜当空接住,一看是半块鸳鸯佩。
“眼熟吧!”尹宝瑟傍着整片枫林驱策,背影离他越来越远,“阿爹教导我,男人没个好东西。你这负心汉,所幸本姑娘坐戒垂堂,芳心未许,这块东西你好生收留着给你家娘子吧!”
枫林喧喧簌簌,直待她小如凝点,商启怜才垂眸说:“那你爹也看得太通透。”
——
宁顺二十年秋,九月初九,重阳嘉节。
商家大婚在即,这不能驳了万岁爷的脸,人们都插插排排候满街头,鸣锣喝道,满路火红光灿,一顶彩舆在爆竹奏乐中缓缓前抬。
商启怜昨夜里没克制,豪闷一坛的白堕,今早犯浑差点误了吉时,意外的是商广项也没跟他吵。
爹不骂,他就怕,他其实还是只狼崽子。不等府上的人催促,匆匆套了婚袍跑府门口接轿去了。
说实在,心情倒也没哪般沉重。
商启怜晒着一头骄阳,站在风里缓神,纂绣的落龙子盘踞胸前,作作有芒,这番彰显尊贵的仪表当是千载难逢。
其实商启怜生得分外见气魄,尤其是那硬朗的眉端,透着一股不符合他形象,凌冽又自持的定力。令人忌惮是他的双眼,仿佛会在夜里枭视狼顾,不慎对上了,又尤为感觉铺张出清冷与痛快。
未想这么个狼混子也会有打盹的时候,譬如醉酒说了通胡话,自己当玩笑开,哈哈一乐过去了,结果人家呢?扭头巴巴去求了声圣谕,把俩人绑一起,还以为自己在创造什么人间幸福。
此时的商启怜就像是撞了南墙的不清醒,他抱臂吸了吸鼻子,被儇娘低声数落了,只好乖乖放臂。
耳边砸响喜庆的吹打,待轿子停稳,江走松摊柔拳,已是攥出片薄津。
她一路聆听轿外的乐鼓,真在商府前落地,她大脑唰得一通空白。
江走翻上袖子,瞅了瞅被揪红的皮肉,无法冷静也极度担忧。
她担心自己会克了商启怜。
绝不是空穴来风,江走的父亲江缘久病卧榻,当初二娘卖她并非是心血胡搅,二娘知她命不好,出生就克死了亲娘,江缘会病故,也怕是江走把霉气过给了江缘,她从来都是一个人,起小就被嘲笑,长大又被小儿嘲笑,“天煞孤星”是她的光荣诨号。
生得水灵又如何,娶回去破财招灾,再美也要不得,江走也没盘算挣个好夫婿,自懂事起,便孝思不匮,但求父亲能摆脱病痛。
如说江走不自责,那不可能,在她出生以前,江家也未曾中落。
昔时江缘拜官六品,阶职不盛,也是朝中不容怠慢的清官,他算个行风体面的人,数年来水火无交,手脚干净,不拟最终没能熬出头,这辈子胶在官场的深潭里。
人人都说怨他的女儿江走。
她是个晦气的孩子,伺候过她的人不是身染顽疾,就是跌磕蹭蹬、低眉倒运。伴随她日渐长大,这股不吉不祥的霉气越发汹如洪滔。
起初江缘相信一切俱为巧合,是那些人命里遭劫罢了,直至他失慎牵涉了一桩无头案被革职查办。
江缘悲愤无处泄,可有什么办法,他也许只是替罪羔羊,类似江缘的例子朝中难更仆数,他横竖也算幸运的,官帽一摘倒也不尝遗累妻儿老小,江缘认命之余便病倒。
二娘当时还怀着身孕,后生下二女江芍。家境一径落魄,她实在没了盼望,渐对江走百般欺凌,又教唆江芍哄打她,转念想赶跑这灾星还便宜了,不妨卖入娼楼赚点蝇头小利。
江走反松了口气,二娘贱卖她,也是把她这条命重新交付到她自己的手上,她已经饱尝了风霜般的人生,所以不渴望有春光相照。
可就在刚刚,她补了一个愿:
——保佑商启怜别被自己克死。
吹着风的商启怜揉了揉眉心,脊背爬凉。
他环视喜轿左右,朱宪戚尚算识相,没有整太隆重,不然今朝这婚安排出去,明日非得落个话柄。
人可以卸轿门出来了,他眼神冷寂,散发一种侵略性,盯着自己的孽缘步入明晃晃的秋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