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1、困兽脱笼(2 / 2)
李靖樨忽然扭过脸来,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眼底有很深很深的不解和?惶然。
李靖梣慢慢讲给她听,“当年程太后在收养父皇后,其实又生下过一个皇子,只是活了三岁便意外夭折了。我不知道姑姑为?什么突然转变态度,一定要取父皇性命,但是我猜,应该和?此事?有关?。”
“你?是说,是父皇……”
李靖梣摇摇头:“我不知道。上一辈的事?,实在太久远了,小?皇子的惨死,父皇的分裂,如今,都已经?成?了未解之谜。因为?岑杙的死,因为?你?的误会,我曾经?对你?说过很多伤人?的话,这是我不对,但是从今以后,我们这一辈,我们下一辈,就不要为?此耿耿于怀了好吗?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宝贝的妹妹。”
李靖樨忽然伏在床上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李靖梣亦是泪流满面,将她托起来,被子包着裹在怀里轻轻哄着,一如小?时候那般,给她唱她小?时候最爱听的歌谣。并且承诺:“绯鲤和?黛鲸以后要永远在一起。”
李靖樨哭的满脸泪水,倒在她的怀里,咽了最后一句话,“姐姐,那双眼睛,不是岑杙的。”
巨大的悲痛像很多年前一样,带着凶猛的浪涌,狠狠地袭击了她。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李靖梣在大喜和?大悲的双重刺激下,完全失了思?考的能力,整个人?无力地摊倒在了床头,大脑放空了很久,才想起来扑到床前挽留她另一个刻骨铭心的至亲,“黛鲸!黛鲸!来人?哪!快来人?!”
这是李靖梣寻访的最后一处宅院。在西北戈壁中,很多人?家里都种胡杨,从墙外就能看到高出?墙头的胡杨树,一棵一棵造型都很奇怪,光秃秃的枝干往不同方向扭曲着伸展着,就像群魔乱舞。
它的出?现非常的另类,几乎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墙里遍种云杉,一棵棵高耸入云。像一处诡秘的森林,只不过被砖墙界隔了。
“康德公主名下的宅子,只剩这一处了。这一处也最僻静,方圆十里都没有人?,不过,康德公主倒是时常来这里小?住。”西北周府的管家介绍道。
李靖梣看到木门上了锁,示意管家开锁,对方却道:“康德公主的宅子只有她自己能进,因而也只有她自己有钥匙。”李靖梣蹙了蹙眉,让云种将门打开。云种将锁两?下去除,推开木门。回头却见李靖梣手扶着砖墙,不肯进去。
“陛下……”
云栽冲他摇了摇头,云种会意,便引着一行人?走开了。独留她在原处,眼睛经?过红透与消红的循环,静静地吁了口?气,悄悄地走进了院门。
二?月份的阳光已经?有几分柔和?,但是在西北这个地方,沙尘常常能打得人?脸疼。
院子里很空旷,一个人?竟然能这样半躺在光天?化日下,暴露在粗糙风尘中,背对着院门,仰对午日高空,昏昏沉睡。
李靖梣的心跳声不比那华凤门前的马戏消减。望着那藤椅上的人?,她脚步稍有迟疑,之后却加速地绕到了她的身前。呼吸一滞,像被钉在了原地。
她似乎被扰了清静,不耐烦地拧了拧眉心,缩颈钻进了毯子里。
“今日不想念经?,也不想招待。”
李靖梣把毯子拽开了,不忍她离开自己的视线片刻。她终于察觉有异,拿胳膊挡着阳光,慢慢睁开那双幽深迷茫的桃花眼,中间的瞳子黑如曜石,点在纤尘不染的白盘中,边缘处有些像晕的散开,模糊了边际,就像投影在湖中央的月影,随着水波摇摇晃晃。
如果不刻意去追忆,谁知道已经?过去了七年。
她的容貌一点都没有变。
没有老了,死了,瞎了,残了,沉入江底,烂在乱葬窟。
她还能睡,能看,能躺,能动,不想念经?,就放任性情。
她还是从前那个她。
她的所有祈愿,所有悔痛,这一刻都得到了上苍的回应和?救赎。但她不知道,她到底该感激上苍的救赎,还是要铭记命运的作?弄。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被自己的亲妹妹耍弄于股掌之中。
她被抛在命运的磨盘上碾过一遭,心碎骨裂后的那种痛苦,能够借此一笔勾销吗?
她不知道。她捂着脸试图掩盖自己的狼狈,但眼泪却源源不断地从指头缝里漫溢而出?。
“绯鲤?”
终于,一声像困兽似的呜咽,将她从自己的伤痛中唤醒。李靖梣凝着泪,朝她张开的怀抱慢慢走过去,一把将她纳入了怀中,再?也不舍得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