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花卿(1 / 2)
很诡异的,李靖梣并没有将秦大官人另结新欢的消息告诉她。而她自己则从聋婆婆的那里揣摩到了一些消息,聋婆婆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会用手语跟她交流,李靖梣偶然见到过几次,惊讶于她们之间手语交流的熟悉程度。
她由这些细节判断这位花魁娘子绝非秦大官人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相反,她甚至猜测秦大官人之所以放出另结新欢的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解救这位无辜陷落的花魁娘子。
所以,等花卿并不是很伤心得过来询问是不是可以放她离开的时候,皇太女嘴角不自然得扯了一下,状似无意得问了一句:“你要回到秦大官人身边去?”
她似乎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嗯——他如果还要我我就回去,不要我的话我就回空谷楼弹曲,自己也可以养活我自己。”
李靖梣觉得胸口莫名堵了一下。按照以往两人交流时从不超过三句的惯例,这段对话到这里便会戛然而止了,不过,今天皇太女似乎格外话多了一些。
“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已经有情人了?”
“知道啊,反正我本来也只是其中之一么。”她回答得倒是很坦然,似乎对男人这种喜新厌旧的习惯早已经看淡了。李靖梣却不自觉得皱紧了眉头,
“你就甘愿当他的其中之一?”
“不然还能怎样?”她眨着眼睛笑了,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天真。
李靖梣踟蹰了一会儿,脸色有些不自然:“其实本宫可以……”
还没容她说完,那花魁就斩钉截铁打断她道:“小女子生来福薄命浅,不及殿下福泽深厚的,可以有随心所欲的选择。何况秦大官人其实人挺好的,待我也不错,那处宅子就是他买给我的。虽然样子破了点,但是我很喜欢。”
“所以,你还喜欢着他?”
“我必须喜欢他呀,不然这世上就没有我存在的意义了,嗯——对,就是这样!”
她似乎很喜欢说“就是这样”这四个字,似乎说了就代表一切都理所当然的样子。只是将自己存在的意义风轻云淡得寄托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这样自相矛盾的事情,被她这样轻松的说出来,难道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李靖梣固然有帮她跳出风尘的意思,但天性中的宅心仁厚使她并不愿意强人所难,更不愿意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既然她无意于跳出藩篱,一心流连于那位秦大官人,自己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脸上因为释然而挂上平和的微笑,其实她在不严肃的时候,给人的感觉一向是温吞如水的,令人不自觉想要靠近。花魁娘子眸光潋滟得等待着她的决定。
“那好吧,行宫有车马,你等下,我叫人送你一程。”
两人再次出现交集的时候,是在路大官人的府上。作为皇太女的筹粮功臣,路大官人举办的四十大寿,她自然很给面子的参加。
席上宾客云集,官场、商场上的各路人马觥筹交错,交相应酬,路大官人正为傍上东宫这棵大树春风得意,恨不得昭告天下,因此江南名流界但凡数得上名号的人物,几乎都被他请来了。当然还包括一些曾在商场上杀红过眼的竞争对手。
让敌人来瞻仰自己如今的风光,然后欣赏他们眼中的气急败坏,是常年在商场厮杀的路大官人生平一大快事!
“哎哟,这不是咱们的杜大官人吗,您百忙之中能抽空参加在下的寿宴,小舍顿时蓬荜生辉啊,前年您办五十大寿的时候,顾及在下事儿忙没给在下发帖子,来,这杯祝寿酒我现在给您补上!(一饮而尽)哎呀!这次我帮皇储殿下筹粮真是冲破了千难险阻啊,多亏了您老最最最后关头及时慷慨解囊,可是帮了小弟一个大忙!殿下说了,江南粮商界以后就靠咱们这些人撑着了,以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有我路某人一口粮,就不会缺了您杜大官人一口,来,再给杜大官人满上,咱们干了!”
李靖梣默然坐在主位上,已经记不起第几次被路大官人拿来当成与人炫耀的资本,对他那招摇的醉态本能得生出一阵反感恶心。而此时耳边响起的一道如涓流细水般生动的曲音,就格外撩动她的心弦,让她从这短暂的不适中抽离出来。
等眼前敬酒的一拨人散去,她的目光终于再无阻碍得穿过光影交错的夜晚,落在声音的源头,那舞场中央专心弹琴的女子身上。
随即,眸中就是一片耐人寻味的静海般的深沉。
她依然蒙着面纱企图遮住自己另一半的倾城颜色,拨弄琴弦就像拨弄她心爱的花枝,专心致志,旁若无人,似乎想把自己在这个喧嚣的世界里隐遁。只是可惜她的名声太响,只略微提了下名字,便在满堂宾客的几乎哗然的唏嘘声里,获得了所有人的注目礼。
她指上跳动的琴弦似乎有种穿肠的魔力,每一次被按到极致的时候,再松开来,都能在宾客耳边激荡起回味无穷的余音。一曲终了,满座寂寂无声,突然有人带头叫了一声“好”,底下就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如潮掌声。
“真不愧是花魁娘子,人美琴更美!”
“是啊,简直是空谷绝响,余音绕梁!”
“听说她一直被包她的人藏着掖着,平常人想听她一首曲子就要付出百金,今个咱们算是赚大了!”就在这如潮的掌声和议论声中,当晚的主角路大官人满面春风的站了起来,两只巴掌拍得比谁都响,当场认领了这份“功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