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千里之外（已修）（2 / 2）
我哑然失笑，原来还觉得他现在可是秦国太子了，说话时不应该这样随便。可现在看来，是我想太多。上前去伸手就给了他一记爆栗：“小子，你胡思乱想些什么。”谁知道这一敲竟敲得他眼红红的转头看着我，一脸幽怨。不会吧，敲得很重吗。
这时，他突然伸手拦腰抱住了我，埋头道：“嫣然，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和我在一起也和以前一样了。”
天哪，敢情这家伙是被虐待狂，被揍了居然感动成这样。我的心中也微微泛酸，没想到这小子还一直在介意我曾经说过的那话。其实不管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孩子，难不成我真的要和孩子去呕气么。
“傻小子！”我伸手牵住他，像我们以前逛邯郸大街似的不在意其它人怎么看，自顾自的走在了这咸阳宫内。
顺着两边画了大量彩绘壁画的甬道走到尽头，踏入另一个院门，整个视野又豁然开朗了起来。这里是另一个宫殿群，空气中弥漫的脂粉气都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这是后宫了。
踏上了这宫殿群最高层的最后一步台阶，我便见到廊前坐着的三个女人，其中坐在正位左侧的正是赵姬。
“儿臣见过祖母，见过母亲！”嬴政率先丢开我的手，上前跪拜。祖母？祖母应该就是前秦王的宠妃华阳夫人吧。
我好奇的打量了那坐在正位的妇人。兴许是前秦王的离世让她太过伤心，因此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不过气质雍容华贵，由其是那张薄唇轻抿时，居然会勾起我这个生为女人的怜惜，更何况是男人了。
“民女季嫣然见过太后，见过夫人。”带着季楚也跟着跪，这真是件辛苦的事，我决定下次一定想个办法在秦王那里拿个特赦，以后都不用向人下跪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软软的声音轻叹道：“季姑娘免礼吧。”这声音正是出自那个刚刚丧夫的一代美女，华阳夫人。记得曾经看过电视里好像有说华阳夫人是楚人，正所谓吴侬软语，如果电视里说的是真的，那想来这就是典型的楚国人的声音了。比起赵姬那故意而为的甜要顺耳多了。
不过赵姬似乎没打算放过我，就在华阳夫叫我起来的同时，她已经指抢上前来一把扶起我，略带哭呛的道：“妹妹总算平安归来了，我也算放心了。”
“有劳夫人挂牵，民女不敢当。”不着痕迹地轻轻退了一步，与她平视一眼，我又谦逊的回道。
当她的目光见到我额上的金饰时，略略有些微诧异，而后又恢复正常续道，“妹妹又何必见外呢。在邯郸时，若非妹妹牺牲自己拼死相救，赵姬又何以能逃出升天。那天姐姐我换好装时原是去寻妹妹的，怎知道一到上阳宫便不见妹妹，着人四处寻访也没消息。我原是决定等妹妹一起的，谁知道使臣们担心生变硬是让姐姐尽快出宫。”说到这里，赵姬已是声泪俱下“为了怕令使臣们也陷入危险地。姐姐我只好把留在了上阳宫的妹妹贴身布袋给一并带走，以便好好保存，只期望有朝一日能见到妹妹，再物归原主。”
说着从宫中出来了一人，手中捧着我那袋子递了上来。
“赵大嫂？”我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影，原来她是赵姬的侍女。
“奴婢赵芳，回姑娘，夫人说的话句句属实，请姑娘体谅夫人无可奈何吧！”赵大嫂原来就是姓赵的，说不定还是赵家的家仆也未定。
“几位严重了，嫣然谢谢夫人替嫣然将这袋子带回了咸阳。”伸出手接过了袋子然后打开，只见针包、匕首以及飞爪等物件都安然无事的在里面，这让我松了口气。
“依清看，过去的事都别在提了。现在大家都没事，不是很值得庆祝的一件事吗？”这个时候，一直在华阳夫人右侧默不吭声的人打破了的沉闷的气氛。
这声音干净利索又如银铃般清脆，让我精神为之一振。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见那女子十分年轻，着一身简单的曲裾深衣（1），梳着简单的发髻，而发上一圈简单却作工精细的金环，衣服上那精美的绣工却明明白白的昭示着这女子的富贵。
“清儿说得极是，事情都过去了，也就不必太过在意。季姑娘坐吧！”华阳夫人看来是十分喜爱这个叫清的女子，说话间都带着三分宠溺。
嬴政忙着人端来凳子，让我坐在清的右手后，自己坐到了赵姬的左手处。接着朝我轻轻点头，示意我不要太拘束。
“清也要恭喜太子，季姑娘如今平安，太子想来也必然安心了。”清的笑容十分温暖，竟让人有几分如沐春风的感觉“太子不再挂心，那大王与夫人自然也就放心了。而太后娘娘见到大家都好，也就开心了。所以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不妨说点开心的事来应应景。”
“清儿说得极是！儿媳妇，哀家久闻你琴艺了得，不如今日趁着兴致为我们奏一曲以增雅兴。”华阳夫人笑着朝赵姬道。
“是，既然太后今日有兴致，那就让媳妇为您献一曲好了。”说着，令赵芳去取琴了。
趁着这空档，嬴政又搬着凳子来到我的身边坐下：“儿臣坐到这边，以免阻了母亲抚琴。”
有了嬴政坐在旁边，我也觉得没那么别扭。偷偷侧过身去向嬴政打听：“太子……”
听我这一称谓，他转头看向我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声地打断：“政儿，政都行。就是别再叫我太子！”
政？哇咧咧，还真是肉麻的称呼。我自动屏蔽这个，然后选择了前者：“政儿！”收到他满意的笑容后，才继续问，“那个清是什么人？”
“哦，清姑娘是巴蜀的第一富商。捐了不少的银粮，为我大秦作了不小的贡献，又深得太后的喜爱。”他说起这个清来，简直滔滔不绝“这次原本是因为先帝继位而来咸阳道贺的，哪知道先帝的骤然离世让太后倍受打击。所以她才改变了原订离去的行程，留下来陪伴太后。”
巴蜀的第一富商，而且还是个女的。果然厉害！不过不是姑娘吗，为什么梳了个妇人头。我不自禁的再盯了她一眼，却正好对上她冷清清的眸子。见我看她，她大方的朝我嫣然一笑，这笑容如春花乍放让人好不动心。
“她的才应该叫嫣然吧，瞧那笑容多美。”我由衷的发出赞叹。
嬴政听了后，拉着我的手不屑的回道：“会吗，不觉得。”
看他阴阳怪气的样子，我抿嘴轻笑：“你小子小小年纪，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我懒得同你辩。”
不过总觉得脑子里有个念头在闪，就是抓不住。似乎这第一富婆的名头，在哪里听过。
“不过她真厉害，年纪轻轻还是女孩子，就成为巴蜀的第一富商，然后自由自在的遨游天地间。我倒是真羡慕她！”
“有什么好羡慕的……，”嬴政今天是安了心同我唱反调不成，专同我顶嘴。就着他拉我的手狠狠的拧了一把，在看到他因痛皱起眉头后，才心满意足地作罢。
“你别不信，她年纪轻轻嫁到夫家，还没来及洞房花烛便守了寡。如今守着这些产业，却也没办法再轻易嫁人了。有什么好的！”他白了我一眼，表示不满。
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又是巴蜀的第一富商。脑中的那个念头瞬间被抓住，难道说她就是那个‘寡妇清’（2）！怪不得叫姑娘呢。感谢武侠小说，感谢黄易先生。我是从他老人家的那小说中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对于这么一个有名的人，我的眼光中带了几分钦佩。这年头，一个寡妇能到这是步也着实不容易。
就这时，赵芳带着琴出来了。赵姬朝华阳夫人福了福身子后便开始表演了，我也就乐得免费看。好歹也是大秦的第一夫人为我们表演，这比看明星表演还值呀。
一曲下来却博得了满堂喝彩。不懂古典乐的我也没听出那曲子有啥了不起的，只好滥竽充数的跟着鼓掌，以显示自己有水平，同时也不会因为一个在干在旁边而让场面有些突兀。
看我那有些不自然的样子，季楚站在身后轻轻捅了我一把，然后低低地笑出声来。
“好琴艺，果然了得。”华阳夫人也很是高兴，回头再问寡妇清：“只是这旧曲听多了，倒也少了点新奇，清儿的琴艺也不错，又长期在各国往来，不知有没有什么新的调子，也弹一曲来听听。”
寡妇清谦虚的摆手笑道：“清儿这拙艺，怎么能与夫人相比。”见华阳夫人面露不快以及失望，她赶紧转回话头，“不过今日太后兴致颇佳，那清儿就献丑一曲祝祝兴吧。只是这曲子的词可记不太全了，太后可别笑话清儿哟。”
华阳夫人这才转怒为喜。我则暗暗感叹这寡妇清反应真够快的。
她身后的侍女接过了赵芳拿过来的琴，安放在了她面前，她向在场的人都福了福身子，然后坐下开始。接着一曲连我都为之动容的曲子出现了。熟悉的旋律下，寡妇清轻轻吟唱道：“屋檐如悬崖，风铃如沧海，我等燕归来；时间被安排，演一场意外，你悄然走开。故事在城外，浓雾散不开，看不清对白，你听不出来，风声不存在，是我在感慨。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我的天哪，这歌是……这熟悉的旋律与段子让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呢，为什么寡妇清会唱这首歌。这年代会唱这歌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我，我没教过她。那么另外一个，一定是泷……没错，一定是泷，肯定是泷！
“一身琉璃白……”这时歌词突然断了，而我却下意识的不想让这歌断掉，于轻轻站起来，接了下去：“透明着尘埃，你无瑕的爱；你从雨中来，诗化了悲哀，我淋湿现在；芙蓉水面采，船行影犹在，你却不回来；被岁月覆盖，你说的花开，过去成空白，梦醒来是谁在窗台把结局打开，那薄如蝉翼的未来经不起谁来拆。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浅唱完毕，才惊觉自己已经站到了她们中间，而所有的人都吃惊的看着我。一时间尴尬得无地自容，刚才心中所有的情绪与哀思荡然无存。
“原来姑娘也会这首曲子，刚才后半阙清已经不记得了，还好姑娘知道，倒是替清挽回了几分，清在此谢谢姑娘了！”寡妇清率先起身朝我一揖。接着，其它人才从震惊中醒过来。
“好曲子，这是哪里的曲子。”华阳夫人似乎被歌词所感，眼中已经带了泪花。这时举袖口在脸上轻轻拭了拭，然后起身赞道。
“回太后，这是清儿在楚国时学会的，自然是楚国的曲子，太后听了难免会有感触。”寡妇清忙回华阳夫人。
“嫣然会这曲子，莫非嫣然也是楚人？”历史上怎么说的，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这太后看我的眼神都变得亲切了，称谓也变了，想来她果然如书上所说的也是楚人吧。
我笑而不答，随她如何去想。这时我心中盘算着一定要向寡妇清问清楚这首《千里之外》到底是谁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