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第七章 千金马骨(2 / 2)
至于皇帝,别看他一下子需要赐出去许多爵位,但是他也不亏,内命妇是命妇,外命妇也是命妇,每年都是有俸银的,这些女子本就是他的女人,他总要花钱养到老的,不管是养在宫里,还是养在宫外,这钱他都得花。
要是皇帝直接把她们扔出宫去,撒手不管了,恐怕不少人就要翻来覆去地指责皇帝薄幸无情了,但是他现在把花在宫里的那些钱,直接挪到了宫外,大概更多的人就要赞他仁德圣明了。
皇帝这份拿捏人心的本事,是太后手把手教会的,如今看他出手这么干净利落,太后本应该感到骄傲的,但是太后一想到皇帝又在逆着她的意行事,而且马上就要达成目的了,就觉得心口疼。
“去和皇帝说,哀家病得更严重了,恐怕用不了几日,就要去见先帝了。”太后咬着牙,挤出了这几个字。
“娘娘,奴婢马上派人去请陛下过来,您消消气,千万不要气坏了自己的身体。李昭仪父母已逝,兄弟不得力,她自个儿无子又无宠,她要为自己着想,但是其他娘娘碍于家族,碍于种种,恐怕不敢这么为自己着想。”女官抚着太后的胸口,努力安慰她。
皇帝要放人出宫,对于那些愿意出去的女子来说,真是恩泽,她们或是再嫁,或是自己当家作主,比在宫律森严的后宫苦熬日子不知道逍遥舒适多少倍。但是对于那些有野心成为未来储君之母的女子来说,对于宫外许多想靠女子的裙带上位的人来说,绝对不是恩泽。
“现在人多,皇帝以利诱之,让她们自愿离宫,等到人少了,皇帝又要用上其他手段了。”皇帝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太后难道还不清楚?
人多的时候,皇帝派人利诱,诱得李昭仪自愿开了这个头,后面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跟上去,等到人少了,被自愿,或者直接扫地出门,这种事皇帝肯定做得出来,所以太后一开始就不想让皇帝得逞。
何况,一旦留下来的人少了,不肯走的那些人,就算最后她们与皇帝硬熬,熬到能够留下来了,在这事上就完全落于下风了,以后皇帝无论怎么对待她们,都不会有人帮她们说话了。
就算她们声称自己并非出于私心,而是自愿留在宫中为皇帝守身,就算有人看不过去,要对此事叽叽歪歪,皇帝也是能理直气壮反驳的。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当初皇帝就说了,事情会变成这样,所以他开恩让她们离去,她们拒绝蒙受天恩,要一意孤行,要逆着圣意行事,最后真成这样,全是自找的。
这件事,本来是皇帝有私心,永宁侯回来了,皇帝只想和永宁侯在一起,嫌弃后宫中的这些女子碍事,想要打发她们出去,但是被他左绕一下,右绕一下,最后必然要变成皇帝他最最圣明,是不肯承恩的那些人心存私心,不知感恩,活该受苦了。
这种始终让自己处在有理局面的行事方法,当然也是太后教给皇帝的,但是太后现在想想这些事,真的气闷无比。
太后深深吸了几口气,尽量冷静了一下情绪,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永宁侯呢,他就眼睁睁地看着皇帝这么胡闹,不劝劝皇帝?”
以前,皇帝想要恣意行事的时候,永宁侯都会劝的,他劝得动,劝不动皇帝另说,反正该劝的时候,他都努力劝过了。
这些事,太后都是知道的。
太后火气上来了,自然觉得永宁侯蛊惑君心,死不足惜,但是她冷静下来了,她也知道真正的错是在皇帝身上。当日,她就对皇帝说过,行事要记得分寸。皇帝嘴里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呢,这就是皇帝所谓的“朕知道朕是皇帝”?
就算永宁侯不知进退,行事间失了分寸,只要皇帝心里还记得分寸,他就不会对卫家恩宠太过,就不会被永宁侯左右圣意,也不会这么多年来疏于后宫,无心子嗣,只想着和永宁侯在一起。
但是,皇帝纵使有错,也不能罚皇帝,最后就要由永宁侯这做臣子的来担这错了。
太后将永宁侯陷入私纵幽王余孽案,永宁侯的生或者死,卫家满门的生或者死,对她而言,并不是很重要的事,因为真正在意卫家满门安危的人是永宁侯,真正在意永宁侯生死的人是皇帝,从来就不是她,她只是用永宁侯的生死,用卫家满门性命与皇帝角力,拿捏皇帝罢了。
江山稳固,社稷传承,都是皇帝的责任。如果皇帝拒绝承担他的责任,一步都不肯退,一意孤行到底,太后自然要把这笔账全算在永宁侯的头上,算在卫家的头上,容不得他们活下去,但是皇帝既然愿意退,太后也就懒得赶尽杀绝,愿意抬一下手了。
反正皇帝的身边总会有人,不是这个就是那个。永宁侯这人虽然有着种种毛病,好歹本性纯良,私心不重,愿意顾全大局,不会跟着皇帝一起胡闹,在外也知道自律守礼,不会仗着皇帝的宠爱骄纵任性,无法无天。
太后每次想到这事,固然心中郁气难消,不过只要皇帝真的记住了分寸,不再恣意行事,不再恩宠太过,不再被人左右政事,她也就懒得去多管皇帝榻上的那点破事。
但是,这次皇帝要遣散后宫,分明又是在恣意行事了,永宁侯为什么没有劝谏?
“永宁侯恐怕也是同意陛下这么做的,陛下这几日,并没有特别勤政。”女官小声回道。
皇帝的寝宫,这些年被皇帝反复梳理过,很多消息不会漏出来了,不过皇帝一旦和永宁侯闹矛盾了,他就会特别勤政,勤政到朝臣们都感到头疼,这点她们都是知晓的,但是此次秋狩归来,皇帝并没有特别勤政,显而易见,他和永宁侯没有为这事闹矛盾。
“这些年过去,永宁侯的私心也变得这么重了?哼,他这是得到了皇帝的心还不知足,现在想要独霸皇帝的人了?”太后听到这里,心里极为不满,冷哼了数声,说道。
“陛下这么好,永宁侯想要独占陛下,也是人之常情。”女官夸奖了皇帝一句,隐晦地恭维了一下太后。
皇帝这么好,当然是太后精心教养的功劳,夸奖皇帝,实际上就是在夸奖太后。
“你还帮他说话,等他气死了哀家,看你还帮不帮他说话!”太后依然余怒未消。
“怎么会,陛下是孝顺娘娘的。娘娘,事已至此,生气无益。等陛下来了,娘娘好好和陛下说一说,陛下年纪尚轻,有些事总想要恣意,但是该明白的道理,陛下都是明白的,娘娘好好和陛下说一说,陛下就不会执意这么做了。”女官劝说道。
皇帝和太后之间的矛盾,多数是为了权柄之争,又夹杂了永宁侯的事在里面,只要抛开这两点,他们依然可以做一对母慈子孝的好母子。
当然,皇帝和太后,身处皇朝权势的最顶端,很多人的兴衰荣辱,因他们的言行喜恶而改变,很多时候,他们是抛不开这两点的,必然会时不时地对上。
女官说了好多话,终于劝得太后不再生气了,这时候,奉命去请皇帝过来的内侍,回来复命了。
“太后娘娘,陛下此时不在宫里。”内侍禀报道。
“陛下去哪里了?”女官代替太后开口询问。
“奴婢不清楚,陛下离宫时,并没有交代去处。”
太后在慈宁宫里生气的时候,景骊和卫衍两人,正在尚未启用的永宁侯府里到处转悠。
这座府邸离皇宫不远,周围权贵云集,景骊当时带着卫衍,实地勘探了京中无数的地方,才看中了这里,随后他命人推倒了相邻的两处旧宅子,以此为地基,画样作图,从昭宁八年春末开建,历时三年多才完工。
宅子里面的家具摆设花草树木种种细致处,景骊都亲自关心过,所有的东西布置好以后,他又让人空置养护了一年,就等着卫衍回京了,把这宅子赐给他作为府邸。
这次他带着卫衍过来,是想让卫衍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需要整改。
景骊拉着卫衍的手,慢悠悠地沿着青石路走着,把府里各处都看了一遍。他俩走在前面,伺候的人都跟在后面。他一路走,一路看,顺手把几个主建筑的牌匾都题了字。
两个人走完了这一圈,就在后花园的凉亭里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
“你觉得哪里不好,就让他们去改,改了以后再晾晾,过年前应该能正式住进来了。”景骊喝了口茶,说道。
“臣觉得都很好。”卫衍真心不懂这些景致布置的门道,反正他看着各处都是整整齐齐的,就觉得很好了。
“这是你的宅子,你现在不放在心上,到时候住着不舒服,可不要怪朕没弄好。”景骊见他这么心大,笑着说了他一句。
“臣谢恩还来不及,怎么会怪陛下?”皇帝对他这么好,他是多不知感恩,才会去怪皇帝?
“哦,那爱卿打算怎么感谢朕?”景骊看着他,微笑起来,慢慢地,他的语气就变成了调笑。
“陛下!”卫衍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快速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内侍们都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地在亭子外面侍立,不管亭子里面传出什么声响,他们都不敢随意张望,但是光天化日之下,皇帝这么不正经地和他说话,还是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行行行,朕不说了。要不你在这里住上几日,哪里有不合用的地方,住一下就知道了。”景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突然建议道。
“好。”卫衍点了点头,然后他望着皇帝,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那臣该住几日?”
卫衍这么问,既是在征求皇帝的意见,又有些他自己都不甚明了的心思蕴藏在其中。
“随你心意吧。朕今夜陪着你,接下来几日你就自己住着吧,你想多住几日也行,要是想朕了,就回宫里来陪陪朕。”景骊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也压低了声音,和他说着话。
他把话说得这么大方,倒不是他做人真的有这么大方,而是有着其他的原因。
景骊说完这些话,转过头去,看着亭外,扬声喊道:“福祥!”
“奴婢在!”福祥马上就应声而来了。
福祥是高庸高总管的二徒弟,这幢宅子的种种事宜,多数是他在负责。
“去忠勇侯府传旨,明日让他们派些奴婢仆从到这边府里来,好好伺候永宁侯。”
“是。”
等福祥退下了,景骊才重新看着卫衍,说道:“这府里其他的东西都齐全,库房钥匙账册之类的东西,朕现在让福祥管着,明日会转交给你,你选个妥当的管家,替你来管事,伺候的人,先用你们卫家的老人,最好不要用不知根底的人,赵石他们就在府里保护你,府里伺候的这些人,你拿到了花名册,交给赵石,让他去仔细查一查底细。明日后日你留在府里理一理事,接下来就去近卫营复职吧。”
景骊原本打算让卫衍多休息一段时间,不过现在事情有了变化,他就决定早点让卫衍去复职了。
“陛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卫衍见皇帝这么郑重其事地交代,有些不安起来。
“没事,别担心,朕在呢,能有什么事?”景骊摇了摇头,低声回道。
李昭仪开了这个头,跟上的人很快就要变多了,宫里这几日怕是要大闹一场,他不想让卫衍看到那些个哭哭啼啼的场面,更不想让卫衍有闲心关注这事,才决定让卫衍住到这边来,并且让他去复职。
卫衍整理一下这府里的内务,复职后需要宴请上司同僚下属,重新梳理各种人际关系,这些都需要时间和精力,接下来,卫衍就要忙起来了,恐怕再也没空操心这事了。
“真的?”卫衍依然有些疑虑。
“真的。歇好了吗?和朕去看看你的住处吧。”景骊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站了起来,带着卫衍,往正院去了。
这一夜,景骊留在了永宁侯府,没有回宫。
用过晚膳,两个人在院子里逛了逛,赏了赏花,又在书房里消磨了一段时间,才去洗漱沐浴。
上了榻,景骊拉开了卫衍腋下的衣带,手掌探进去,贴上了他的身体。温热的掌心,仿佛有着魔力似的,拨动着卫衍的心弦,让他的心跳瞬时加快起来了。
“陛下……您不是要养生吗?”这种时候,卫衍还能想到这事,真的是定力很足了。
景骊没有说话,只是凑上去,用唇舌封住了卫衍的嘴巴,让他没有余裕再说话。
这种时候,他真的不想听卫衍说任何扫兴的话。
“陛下……外面会听到的……”卫衍在恍恍惚惚之中,想到内侍们就站在外面,侍卫们离得也不远,整个人都快僵硬了,永宁侯府的正院,再宽大,也不可能有皇帝的寝宫正殿那么宽大,里面声响稍微大点,外面很容易就会听到了。
“嗯……是吗……那爱卿轻声点……不要被人听见了……”景骊在卫衍耳边窃窃私语,用身体慢慢揉着,最终把卫衍揉成了一团软泥。
卫衍可怜兮兮地望着皇帝,被皇帝折腾得忍不住想要求饶,偏偏他怕人听见,又不敢叫出声来,不得已,他只能拉过锦被,咬住了被子的一角,只用鼻子闷声轻哼。
这样的他,自然美味无比,若不是景骊脑中还记得,现在还不能随意放纵,免得卫衍发现上当受骗,肯定要按住他,翻来覆去地折腾了。
就算只宠幸了这一次,景骊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忍耐力,一直把卫衍宠幸到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身体牢牢缠住了他,才算完事。
“很舒服吧?”完事后,他抚摸着卫衍的脊背,还要给自己表功。
皇帝的语气中,满满都是志得意满。卫衍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这种事,到底有什么可得意的?他将头埋入了皇帝的颈项间,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难道爱卿觉得不舒服?”景骊见他不吭声,问话的尾音,慢慢扬了起来,“那朕就辛苦一点,再来一次,这次必要宠幸到爱卿觉得舒服为止。”
“陛下不是要养生吗?”卫衍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压低了嗓子,问他。
皇帝不是说他那个不行了吗,为什么刚才已经做了一次,皇帝的精力还这么好,还能再来一次?
“哦,养生?对,要养生。”景骊的心中还有些蠢蠢欲动,不过卫衍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怀疑起来了,所以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头熄掉了榻边的烛火,才回过身,把卫衍搂进了怀里,“睡吧,明日朕还要早起。”
烛火一灭,帐子里面完全暗了下来。眼睛看不清的时候,感觉就变得敏锐了,卫衍感觉得到,皇帝温暖的气息,在黑暗中笼罩住了他,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又不想多说了,很快闭上眼睛,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