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深海12(1 / 2)
不可知,不可觉,不可靠近,不可触碰。
这大概就是普通人面对神秘想要不疯最基本的策略了。
所以说,公爵警告她的初衷不单是怕她坏了自己的布局,更是害怕她与异种接触太多,会被污染,被侵蚀,使她身体里某种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换而言之,如果她变得跟塞勒斯族人一样,深陷感知与理智的噩梦,这才是有可能导致他计划彻底破产的□□烦。
千叶这段时间也就是在保持旧有作息规律的基础上,挤点时间出来在家族图书馆里徜徉一番,可以说是安分至极了。
但有些事真不是说不参与就能不参与的。
风暴堡本就是个魔性之地,更别提那神秘存在就潜在隔壁,于寂夜中歌唱,于雪落时游曳,冰封住阿比斯莫尔却不能冻结这片深蓝的海域——而她的骨血中流淌着塞勒斯家族的血脉,人鱼的力量就浸淬在她的呼吸与心跳中,那古老又恶毒的诅咒日夜纠缠不休,在她的耳边窃窃私语,在她心上蠢蠢欲动,就算脖子上挂着维持理智的圣物,她又有木妖这等神物在手,也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
当然她也没当这是件纯粹的坏事,甚至还期冀着诱惑的力量更强烈些,反正总要去插上一脚的,被诱导迷惑以至于没把持住理智这种理由说出来,总比纯粹去捣乱听起来好一些,也省得她跟公爵撕破脸,毕竟公爵也不会相信她面对人鱼这种完全无法估量的灾难真能完全扛住,所以他肯定有保险与挽救的措施。
千叶也就克制着扮演一个深受困扰但勉强乖乖听话的妹妹。
她知道真实,并且有能力冷眼旁观,不过城堡中的仆人与骑士就没有那么轻松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感知不到魔力,但意识仍旧会被不良影响波及到。
精神憔悴、神经衰弱是普遍的状况,陷入梦魇、疲惫不堪也是常态,于是她所看到的人基本眼底下都带着青黑的烟圈,面庞晦暗,嘴唇发白,连厚厚的脂粉都无法掩盖。
年轻人受到的负面状态要小一些,年长者的情况更为糟糕,就连一把年纪了却永远端庄严肃、一丝不苟的女管家,也没有了过去的神采奕奕,巡视工作时好几次都出现精神恍惚。
就像整个城堡的生命力都在冥冥中被抽取吞噬。
除此之外,对神秘实在过分敏感之人早就已人鱼虏获,失去理智自己投身大海饲喂人鱼了——这大概就是城堡中出现有人发疯、自杀又或者失踪流言的原因。
贝拉已经快被自己的脑补给逼疯了,她在人类中算是灵感比较强的,对神秘事物的敏感性也有些高,要不是千叶不着痕迹地给她催眠与心理暗示,她一个不慎就容易变成真疯。
这一切都叫千叶感到十分好奇,公爵究竟在干什么大事呢?
风暴堡虽然是禁锢家族的牢笼,拥有塞勒斯都难以掌控的魔性,但毕竟是整个家族建造并且繁衍生息那么多代的所在,完全掌控显得困难的话,清楚规则并加以利用这一点不至于做不到,所以关键时候自然会成为公爵抵抗人鱼的工具——千叶感觉整个城堡就像是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阻抑了异种恐怖的魔力渗透且加诸在人的身上——公爵似乎没打算将它放进城堡。
她每夜都能听到那种悲戚又渴求的歌谣,就像是在呼唤分离的情人,还是声声泣血的那般痛苦哀婉。
虽说有魔力隔膜的存在,叫这歌声并不是十分清晰,但依然能带动她骨血中的共鸣,每一声都像是在叩击她的心门,每一句都如同对灵魂的拷问,不仅叫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更要耗费不少理智才能控制住自己行为,杀伤力着实强烈。
这么思量,忽然不得不开始佩服起公爵。
她自然知道他一步都未踏出过城堡,作为与人鱼正面交锋的对手,长久以来深受魔性侵扰的他不但能牢牢维系住自身的理智,而且反过来牵制住那来自深海的怪物,叫它无计可施,这就绝非一般人能做到了。
连具有外力辅助的千叶有时候都控制不住心神摇曳、魂牵梦萦,他作为一个土著却能做到这种地步,明显就是低魔图景对神秘存在的加成,至少就灵魂厚度这一点来看,她比不上他。
千叶很努力地思考公爵究竟打算如何解决塞勒斯家族的诅咒。
首先,他绝不可能再度重蹈覆辙吃掉人鱼。
其次,杀死人鱼可以彻底解决这一物种神秘性的延续,想来世界的漏网之鱼不可能多,这个世上估计仅有这么一条人鱼了,但这样一来,残留在他们两人身上的魔力并不会直接消失,而是要随着时间慢慢淡褪,只要有魔力就有诅咒,有可能诅咒还未完全消除,家族面临的就是彻底断绝血脉的惨状,毕竟连公爵自己都不能肯定他跟他的妹妹一定能诞下健康的子嗣,这种情况下也不能转而寻找外来血脉,像他们的母亲——罗斯的女伯爵一样,天生就受到圣光遗泽、具备可以承接魔力体质之人可遇不可求,塞勒斯照样要受到传承失败的威胁。
所以,他会和人鱼结合吗?
虽然人鱼孕育的时间不长,只有几个月,但是异种生下的一定是异种,就算他在与人鱼的正面抗争中侥幸存活,并且借着异种繁衍的本能把这条人鱼搞死,新生的小异种也不会是他的孩子,它会如它的种族一样,天生一个纯粹的怪物,即使最终得到这么个小怪物,公爵又能借此做什么?
千叶实在有些困惑。
总归自己不理解的事多了去了,她也没打算非穷究个极致,她又不是真正的维拉尼亚,塞勒斯传承的责任跟她有什么关系,家族背负多年的诅咒又与她有什么关系——而且很可能她为了任务还要截便宜兄长的胡,更不用非搞明白不可。
她只是暂时静观其变,并且每晚入睡前勤勤恳恳地拿贝拉当做心理学道具认真催眠她,让她睡得昏沉,任何动静都不能吵醒她,因为千叶自己也算是立在风口浪尖,贝拉与她形影不离,一旦出事很有可能波及到她,千叶就怕出现什么意外。
这种未雨绸缪很有必要,因为某一天晚上,公爵陡然从密道闯入她的房间。
千叶捧着本书蜷缩在高柱床上,虽然没有观众但她还是摆出一副被神秘诱惑的歌声扰得不得安眠的模样,这些天她都睡得极少,时刻预备着演上一场戏——果然就到了用武之地。
公爵裹挟着重重的寒意与水汽闯入时她先是意外,然后是迷茫。
“哥哥?”
对方没有说话,自顾自撕掉身上湿漉漉的的斗篷与外袍,银色的卷发披散一身,如同月色般柔软透亮,冰蓝色的眼睛像沉淀着漩涡,看一眼就仿佛会跌入其中慢慢溺毙,美得太过震慑,全身上下都裹挟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令人无处可逃。
她下了床,赤着脚刚往前走了几步,就被他大踏步走过来一把揽在怀里,抱起来重又放回到床上。
千叶感觉到了危险扑面而来,但并未读取到公爵的杀意,紧张只有瞬息她就决定顺其自然,毕竟也挡不了啊。
于是马上她就觉得脖子一痛,颈动脉被咬破,仅仅是一瞬间,她身体里就流失了大量的血,大脑供血不足导致整个视野都失焦变黑,意识散失,短暂休克。
即使很快就止了血,她的身体也出现了生理性的发抖与抽搐。
再度恢复知觉后,千叶的脑袋还是有些认知紊乱,她呆呆地注视着对方,眼神更为惘然。
“哥……哥?”
他紧紧拥抱着她,不停地亲吻她的脸颊、额头,安抚似的抚摸她的头发:“好了,维拉,已经好了,没事了。”
千叶好悬没破功。
忽然来这么一个大招,简直是考验她的反应能力。
公爵将她的身体用力搂在怀中,当然不是出于愧疚什么的情绪,而是以此来缓解更糟糕的欲念——看来对付那种传说种族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他有些后继无力,只能想到从妹妹身上再汲取力量——千叶看出他并没有想将她整个儿吃掉的想法,毕竟她实则才是最后的希望来着。但千叶从来不是靠别人的施舍活着的,她更乐意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她一边慢条斯理地思考得把弑亲一事提上日程了,另一边仍作出一番信任与依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