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懵懵懂懂时（2 / 2）

她肩上的穷奇小兽也因此惊醒，懵懂地看着桓璟。

砚台是上好的砚台，砸了几次都不见破损。

可那把木梳又是极其的脆弱，大约是岁月久了，不再结实了。

对，岁月！

叶暄妍蓦地想起，她是见过这把梳子的。

当年桓璟被派出京，他的母亲安贵妃却在宫中病故，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再见自己的儿子一面，但终究是没有如愿。

桓璟被困在外数日，待他赶回宫中时，安贵妃的灵柩早已入土，她的遗物也几乎被焚烧殆尽。

桓璟找了许久，才找到了这把他儿时不小心弄丢的梳子。

他那时喝着酒对她讲：这把梳子是落在了角落里，最终也变成了岁月的痕迹。

如同一颗孩子丢失的糖，数年之后再找到它时，虽然它已经不能吃了，但它却在时刻提醒着自己曾经拥有过。

叶暄妍那时懵懵懂懂，不大懂这话里的含义。

如今才知，这是一个人在失去之后的心酸苦悲，而此时一件旧物恰巧能缓解这种痛苦。

毕竟好歹拥有过呢！

只是他把这一把梳子留到了今日，对其珍重至极，却又为何，要把它砸坏？

叶暄妍不懂，心中只是觉得伤心。

桓璟是要放下他的母亲了吗？

当年他还是个少年，一点比不上今日的稳重和成熟，更不必谈心机如何。

但那时的桓璟却也只是拉着她喝了酒，多说了几句话而已，远不如今日的失态。

还是说，心伤这东西也是会随着岁月的推移不断地沉淀酝酿的？

叶暄妍真的不大懂，她此生唯一的心伤事也只在三百年前，她做了那件错事，害了无数人。

但那其实是后悔，不大能算得上是心伤的，故而她还是不曾有过。

再说如果事情从头来过，若她再看见那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她大概还是忍不住会救的吧……

天界的神仙们心态都很好，又不曾遇过什么磨难，自然大多数也不懂。

九容喜好风雅，倒是偶尔会叹一两句这世间的“情”字，说它是如何如何地让人断肠。

但那也只是他人的故事罢了。

叶暄妍竟是第一次在心里觉着，桓璟不再仅仅是她仙途中的一个插曲。

他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不同于人界对于帝王的形容，桓璟是有情的。

只是这“情”字——

叶暄妍似是悟出了什么，转眼又忘了自己方才在想什么。

一时苦恼，便不作他想了。

于泊等人听到殿内的动静，一早便极慌张地闯了进来，他们却只看到一个接近于失魂落魄的桓璟。

桓璟的气息不稳，紧接着便紧紧闭上了眼。

他仰头，露出一截雪白的颈，神色却是极其痛苦。

“退下吧，让朕静静。”

于泊等人：“是，奴才告退！”

房间里静悄悄的，大概只剩下一人一魂一兽的呼吸声。

桓璟的眸中仿佛有一片海，海上风波不断，卷起了千层浪，并翻滚着这世间最复杂的感情。

仿佛只有当一切都化作尘埃时，这场浪才会平息。

然而叶暄妍却在想，若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尘埃，他的心，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