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剑客(六)(2 / 2)
花云鹤闻言,一声轻笑,那双墨一样的眼眸里除了昔日的散漫,又多了一分让何元山感到陌生的寒凉:“我又没有移情别恋,何来的负她?”何元山怒目,险些即刻把剑拔了。
鬼思思死死地摁住他的手,瞪向花云鹤,冷冷道:“你以为不移情别恋,就不算是辜负月白姐姐了吗?”
花云鹤虚眸,打量着这张新鲜面孔,把眉一挑。
鬼思思后背莫名一寒,却倔强地挺直了胸膛,喝道:“一个窃取师艺、抛妻弃子的男人,实在令人不齿!”
花云鹤那不羁的神色猛然一变,双眸里寒光涌动。
他承认他窃取师艺,但是——
“我没有抛妻弃子。”
客栈外的雨声在朔风的裹挟下霍然发出金戈般的激响,花云鹤阴沉的声音落在这片震耳的响声里,分明一点儿也不洪亮,却莫名的重若丘山,字字分明。
他把目光从鬼思思身上撤走,投向何元山:“我会回去的,等我找到能拦下‘九鬼一剑’的那个人后,我就回去。”
何元山对上他的目光,他第一次在这个狷介不羁的大师兄眼里,看到了功利与欲望。
“好。”何元山开口,“那我跟你比。”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这天夜里,何元山一定不会开这个口。
可是,时光不会。
那天,在穿云裂石的雨声中,何元山盯着花云鹤,一字一顿,斩钉截铁。他不知道是一时的冲动,还是笃定花云鹤不会杀他,又或者,是突然对自己的剑术产生了自信。
花云鹤给了他反悔的机会,可是,他没有接受。
离开客栈,何元山默不作声地走在茫茫夜雨里,鬼思思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言不发。
她既没有出声反对,也没有表示认可。那时候,何元山完全没有去考虑她的感受,那时候,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月白。
是自己赢了花云鹤后,月白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会回到飞云峰。
他脑中思绪纷纷,心里五味杂陈,以至于也没有留意到,刚才在客栈里除了他们仨外,还有一个人。
那个人,在柜台后埋头打算盘。
那个人,是他那极善于乔装易容的师父,剑鬼。
何元山与花云鹤约定的日子是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地点是他们以往试炼的飞云峰顶。
鬼思思在前一夜给他煮了一壶酒,她记得他跟她说过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恐怕得还我一壶酒。”
她坐在何元山对面,没有吵闹,也没有哭泣,只是沉默地煮酒、倒酒。
她把酒杯拿给何元山,何元山却久久没有饮,他望着烛光里沉默的酒,又望向烛光里沉默的鬼思思,忽然道:“我这辈子还没喝过交杯酒。”
鬼思思身子剧颤,却还是不肯落泪,倔强地仰起了头。
何元山笑,给她倒酒,把酒杯塞进她手里,强行交了杯。
他以为,那一定是他这辈子喝的最后一杯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