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阿奶!阿奶!”叫得无比惨烈。陆丰年和刘剪花正躺在床上说话,为了省灯头都没点灯,这个年头甭管谁家都这样,天黑了没事干,点灯又费灯油,大伙儿都睡得早,要不就是黑灯瞎火的躺床上说说话。
两人知道孙女要洗澡,外边油灯还没熄就是没洗好,孙女没睡他们也睡不着,谁知突然就听到孙女的喊声,那惨烈的声音吓了两人一大跳。
孙女懂事,非常懂事,可能就是因为太懂事,几岁大的娃娃学得和大人一样,什么事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一板一眼的稳得很,现在突然这样可不得吓到他们。
“点灯点灯,看看孩子这是怎了。”
“小灵啊,怎么了这是?”
清灵见着刘剪花,当即就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哀嚎,“阿奶啊,我头上长虱子了。”
这把凄惨的哀嚎,就是耳朵不好的陆丰年也听到了,老两口提起的心顿时放下了,紧接着又扑哧笑了。
这孩子咋这么逗人呢。
刘剪花把孩子拉进屋里,“这年头谁家孩子不长虱子,就是城里娃也会长,它们不吃人,乖,阿奶找找篦子,让你阿爷给你梳梳。”
“篦子?”
“篦子就是梳子齿特别细密的梳子,刮虱子都用篦子。”刘剪花解释。
“那要是刮不净怎么办?”清灵担忧。
陆丰年凑着耳朵听,听清了顿时哈哈直笑,“篦子刮不干净就把头发全剃咯,没事的时候就念经给阿爷听咋样。”
清灵:“……”
她怎么觉得阿爷特别幸灾乐祸呢。
不过,要真让她在弄不干净虱子和没虱子的干净光头里选一个,她宁愿做光头。
刘剪花眼神不好,现在又是晚上,那就更看不到了,所以重任就交给了陆丰年。
清灵没什么不好意思那套,麻利地爬上床,把陆丰年扶坐起来,往旁边一坐。
“阿爷,你快帮我梳,我被他们它们吸走的血,补一年都补不回来。”
孩子不认生,亲密熟稔的举动让两老心中别提多熨帖。
陆丰年这人年轻时是非常典型的糙汉子,一辈子也就对自己媳妇细心贴心过,就是对儿子闺女也没多软和,甚至没啥耐心,什么事都讲究丁是丁卯是卯,一板一眼的,导致儿女对他并不太亲近。
而这会儿呢,陆丰年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却用上了十足的耐心,一双满是老茧的粗糙大手捏着篦子,小心翼翼帮孙女梳头发,就怕用力大了重了拽疼了孙女,一边梳一边问疼不疼,才一会儿就满头冒汗。
刘剪花是看不清,但想也想得到老伴是个啥模样,现在又是啥情况,她在一旁偷偷抿着嘴乐。
过了好一会儿,老爷子的耐心都没耗尽,还在和孙女的头发和虱子作斗争,清灵自己就先耐不住了。
“阿爷,好了么?”
“还没好,再等等。”
“哦,那还多么?”
“……”陆丰年无言,多啊,虱子还好弄就不说了,问题是头发上的虱子蛋,密密麻麻的糊得又紧,不好弄啊。
他都想劝孙女剃光头算了,但想到小姑娘都爱美,孙女已经八岁,该知道爱美了,真要知道得剃光头,肯定要哭。
唉,不舍得小丫头哭哟。
陆丰年不说话,清灵自己就悟了。
“阿爷,我不梳了,再梳下去也不定能弄干净,耗时间不说,还浪费灯油伤眼睛,家里有剃刀或者剪刀吗,阿爷帮我整个光头,这样又快又干净。”
陆丰年愣了,这孩子怎么比他还想得开。
清灵又道,“而且我现在的头发也不好,和枯草没啥两样,剃了重新长出来的头发一定比现在好。”
最终,清灵如愿成了干净溜溜的小光头。
能剃这么干净,没变成马啃头还多亏了那位烈士父亲陆铁军孝敬老爷子的洋刮胡刀,老爷子一直存着没舍得用,平时胡子长出来都是用剪刀随便修修来的。
第一次用,就是给清灵剃了光头。
至于剃下来沾满了虱子蛋的头发,被清灵抖着鸡皮疙瘩塞进了灶膛烧了。
睡之前,清灵改了主意,决定挣工分先缓缓,明天得把家里的被窝收拾一下,该洗的洗,该晒的晒,一定要把潜藏的虱子抖出来消灭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