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三章(2 / 2)
待六祸苍龙前脚离开,暮云岫赶紧将魔将逼杀苦境玄宗残部以及遣派探子寻人的消息逐一道来。“吾不知魔界究竟在找何人,只知他们正沿着海岸寻找……还有,月漩涡虽被萧中剑所擒,但魔界仍有战将,或许还会持续进行杀戮。”
墨尘音握紧拂尘,眉眼含怒:“魔人为逼吾等现身,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赭杉军也忧心忡忡:“邪录感应越行激烈,唉……”
“又叹气了。我们先前的约定,你忘记了吗?”墨尘音情绪稍平,却略有警告之意:“好友,吾请你好好回想,别让吾拿出白纸笔墨给你签字,徒惹他人见笑。”
哦,还有什么秘密约定?这些年来的抚养费么?
暮云岫站在旁边作看热闹状,赭杉军露出一丝窘迫的神色:“墨尘音……”
“什么都不用说,吾就当你忘却了,再重申一次内容。”墨尘音说着便放大了音量:“赭杉军深受魔咒所苦,在未痊愈之前,不得干涉武林之事。”
“……好友还真是谨记在心。”
目睹赭杉军被堵得没话说,暮云岫忍不住埋头闷笑,双肩微微抽动。
墨尘音瞥了他一眼,神态自若:“当然。你放心,只要确定你的身病与心病痊愈到一个程度,墨尘音自会去完成该做的约定。”
“咳咳。”暮云岫觉得自己不该再听下去,便举手示意:“两位道长,吾先回望天古舍,你们慢聊。”
“请。”
待她离开,赭杉军还不无担忧地说:“好友,异度魔界非是你孤身可敌。”
“谁说吾是孤身一人?”墨尘音显得神采奕奕:“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人肯挺身对抗魔界,那此人便是吾之战友,这样吾还能算是孤单吗?”
“你明白吾的意思。”
“相信你也明白墨尘音的意思,还有——方才那位少侠,难道就没让你想起什么往事?如果他与吾所思考的方向相同,那么吾更非孤身一人。”
“嗯……”
“不必故作不知,这种拳法,武学位列四奇之冠的赭杉军必不会忘记。”
“好友,切莫考验一名不可情绪波动之人。”
“身病有医,心病难愈。赭杉,待你真正肯正视自己的内心,吾才能放心。嗯……望天古舍有一名需要心灵导师的人回来了,墨尘音就先告辞。”
墨尘音一甩拂尘,化光往望天古舍而去。
暮云岫那满脸伤痕,还真是似曾相似。唔——不就是年少时某人经常用来打某人的拳法吗?
尚还懵懂不知自己已被变相卖了的暮云岫站在床边嬉皮笑脸,收回自己被咬了一个牙印的手臂:“哟,这就是光之精灵啊,真凶。”
非恩气鼓鼓地瞪着他:“你是谁?不要你管闲事!”
“好姐妹闹矛盾,错的一方不该理直气壮啊。”暮云岫掀开窗板看了看外面,非妙情绪低落地坐在石凳上发呆,千流影也跟着发呆。
绰号“羽人飞一”的紫耀天|朝前太子殿下看起来好像不太擅长处理这种萝莉之间的矛盾啊,只能由他上场了。
“跟你没关系啦!非恩不要跟你说!”
非恩干脆捂住耳朵。
暮云岫无奈摇头,若非他委托幽燕征夫暗中出手,这丫头早死在一剪梅手里了,现在还在这儿使小脾气。
“光之精灵,请问你今年贵庚?”
“光之精灵,请问你家属几多?”
“光之精灵,请问你为何那么蠢?”
“光之精灵,你不知道魔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吗?为什么要把朋友与亲人的性命随便交给魔人呢?”
“住口啦——!”
非恩缩进被窝里,发出低低的抽泣声。
“呜……非恩、非恩只是想报仇,非恩不甘愿啦……”
暮云岫拿手指轻戳被窝:“好好,报仇是应该的。但你若连自己都保全不了,别提报仇,只能让关心你的人伤心而已。喏,你的姐妹还在门外,你真正不打算跟她道歉和解?”
“不要你管,呜呜……”
门外的非妙垮着双肩,也默默掉下眼泪。
墨尘音对千流影微微摇摇头,二人挪动脚步,稍离得远了些。
“就让那个人留在房中妥当吗?”
“他应无恶意,无妨。”墨尘音顿了顿:“但是非恩的反戈已对非妙造成极大打击,这是她们两人今后必须面对的难题。”
“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流影亦曾体会同样的痛苦。”
“但你不也是从中解脱了吗?”
紫荆花瓣随风飘落,墨尘音言罢,负手观星,视线悠长。
他内心总是期待着一个机会,一个渺茫而珍贵的机会——却不知何时会降临。
现在他预感,也许不会太远。
暮云岫……无论是何来历,或许能帮助他那不擅言辞又心绪沉重的好友多多少少分担一部分压力。
如此,墨尘音才能义无反顾。
“听闻你自请外调是吗?”
悬骨冥道上错身而过的瞬间,伏婴师开口了。
滕邪郎神色冷淡,不复昔日嚣狂:“任务在身,留在此做什么?”
“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你内心的失望?”
伏婴师意有所指,滕邪郎倏尔冷笑。
“本大爷所失望的是,我竟然曾将希望寄托在那个人身上!”
“战神的战力,是魔界必须。”
滕邪郎不无嘲讽道:“是啊,也只剩下战力了。”
女后产子身亡,朱武一怒之下吼出“九祸死了我还要儿子做什么”,愤而与补剑缺大打出手,险险毁掉圣魔元胎,令当时在场的滕邪郎彻底心寒。
看出滕邪郎冷怒外表之下的伤怀,伏婴师紧了紧身上的狐裘,带着暗喻与规劝道:“主君错用了魔之执着。滕邪郎,希望你别步其后尘。”
“你认为呢?本大爷是鬼族太子,这一点我从来记得清清楚楚。”
“那吾就放心了。任务进行得如何?”
“开启混沌之界的两个关键点:一者,异世之魂,二者,在既存空间中开辟空间的奇能。前者有头无序,后者已锁定目标。”
“既存空间之中开辟空间,难道是……?”
“造幻师。”
“袭灭天来败亡之后,她行踪成谜,让魔族魅观一脉调拨人手助你找寻。”
“明白。”
……
东海之滨,海波浪。
白衣人赤足立地,感受着温暖的阳光。青草的香气,啾啾的鸟鸣,故土的一草一木,依然如此令人喜悦。
“你还真是闲。”女子拨弄额前发丝,妩媚的动作,柔婉语调中却难掩焦躁:“整日聆听天语,可曾听闻天语预示的凶兆?”
“你不该来。”
“你以为吾想来?”女子垮下随身卧榻,有些神经质地凑到他面前:“魔界在追查你的下落,如今天命扭曲,牵涉混沌之界,吾是不想被卷入其中。”
“世上有偶然之事,也有必然之事。未来的必然,何妨坦然迎接它的到来。”
“吾对你的坦然不感兴趣,吾只对异世之魂有兴趣。以你之能,或许能找到它,如果及早根除,或可免去我们的血光之灾。”
“吾唯一的愿望,也将在必然来临过程中达成,此事吾无能为力。”
“如月影,你……!”
女子面露凶煞,却闻少年懒洋洋的语调响起:“喂,那位阿姨,你想做什么?”
持剑的少年神采飞扬,看似懒散的架势,却蕴藏着不俗的力量。
女子微微眯起双眼,目中凶光逐渐掩去,魅惑一笑,涂了丹蔻的手指抚过唇边:“哦~~这就是你的愿望,哈……吾了解了。请。”
斜躺卧榻,化光消失,少年这才松一口气,不满地走近白衣人:“如月影,你这次回来,好像跟了一串的麻烦。”
“麻烦,也必须回来啊。”
白衣人清浅一笑,少年无力一歪,靠在树干上扶额:“……你到底瞒着什么?”
“主人,为何仍不启用朱闻挽月?”
“棋子要在合适的时间与地点才能正确发挥作用。她对魔界的影响非常有限,有限到几乎微不足道。正因如此,所以更要谨慎安排。”
“探子回报暮云岫并未将她随时带在身边,这样是否妥当?”
“无妨。纵然脱胎换骨,她仍然是沉陷在扭曲恨意中无法自拔之人,暮云岫若全然交付信任,才是愚昧。”
“属下知晓了。”
寰宇奇藏将手中信件付与一炬:“问墨,你还不打算为吾引荐那个人吗?”
“嗯?请主人明示。”
“授意你潜伏幽燕征夫的人,也该现身与吾一谈了吧?”
“主人?!”
“不必惺惺作态,一手培养之人,发生何种变化,皆在吾之眼内。”
问墨垂头不语。
寰宇奇藏也不再逼迫:“素还真已经倒下,武林暗流汹涌,你背后之人难道真正无动于衷?给你一日的时间,吾要确切的答复。”
“是。”
问墨终于应诺,离开明静雅轩,来到早已荒废多时的冷峰残月,点上一炉舒宁熏香,静静等待。
日渐西斜。
忽有平缓的声调随风而送——
“极目冷眼笑苍云,寂寞一生傲天穹。”
名动天下的诗号,暌违已久的身影,病容如初,神采迥异。
问墨起身行礼,却非主仆之态,而是一句恭敬的:“先生。”
“咳咳……寰宇奇藏察觉了?”
“似乎早有所察。”
“他既已释出诚意,吾该亲自与他一会。”
“问墨只有一个疑问。”
“哦?”
“作为智者,真能容忍他人窥探内心?识界这潭浑水,一旦涉入,难以脱身。”
“你该考虑者,是如何避免被识界捕捉。”
“哈……”问墨一声苦笑:“一点残识,如风中烛火,消散不过旦夕。倒是先生欲以识界为饵,吸引哪一方的大鱼呢?”
“轩辕不败。”寂寞侯微抬眼,淡然补充:“但也只是环节之一。素还真以及寰宇奇藏的行动与配合,才是关键。”
寂寞侯又喝了一盏茶,缓缓道:“带吾前去一会幽燕征夫之主吧。”
……
竹帘垂落,毫无规律的落子声,每一下都令人心颤。
“轩辕不败终生只求一败,未免太过无趣。”寰宇奇藏观视棋局,漫不经心。
“梵天入东瀛,局势仍在未定。”寂寞侯落下一子:“可惜东瀛亦耗不起。”
“中原大地,隐匿不出的高手未知凡几,无人可为一统。阁下一心追求天下止武,可有克制东瀛大军之法?”
“斩首。”
“寂寞侯之大胆,令吾侧目了。”
“吾之目标在魔界,不在东瀛。”
“那么,你想要吾如何配合?”
寂寞侯低咳两声,蹙眉道:“那要看素还真,肯牺牲到何种程度。”
问墨守候在竹帘之外,听着内中模糊的交谈声,心中一时迷惘,随即疲惫地闭上双目。
他本该消散于天地之间。识界之人,只要意识消散,便是死亡。
……但是竟在寂寞侯与夏雪河童交易之时,意外穿过空间缝隙被带入苦境,更在寂寞侯一手操纵下附入这副躯体,成为潜伏在寰宇奇藏身边的一颗棋子。
每一个人都在下着属于自己的一盘棋局,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有人心甘情愿,有人懵然不觉。
他摊开手掌,复又握紧。
好友释云生,但愿吾这一缕残识,能为你略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