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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多以来，萧言只要一闭上眼，就总能想起城破时血色满天的惨状和楼缓军前战死的画面，他顶着这个压力，一顶，就是一年多。浦南城将士十数万，不论他在哪里，举目望去皆是人来人往，可是他知道，那里面并没有能听他诉说体察他心境的人，唯一能抚慰他的人，在京城。所以他一回京，就片刻也等不及了，出了宫，连王府都不曾回，他就先到刑部外等着了。

等到天快黑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风中出现，瞬间就将他空落落的心填满了。

“这一年，你辛苦了。”靠在他肩上的颜舒脑袋一转，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耳朵上。淡淡的热气，在这个寒冷的夜晚里，显得异常的……动人。

即便是在这样难过的时候，萧言仍旧是不免心神一荡。他想，“他”一定不知道，最初的那段时光，他是靠着“他”的信件度过的。

浦南局势艰危，可是只要看到那熟悉的字迹和轻松俏皮的话，他就能让惶然的心暂时安定下来，去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几滴雪水从树上落下来，正好砸在颜舒的鼻子上，她忽然清醒了过来——她在、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颜舒心里头十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立刻松开了萧言的腰身，全身僵硬，局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而就在这个时候，萧言好像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儿，问道：“怎么了？”

还怎么了？！

颜舒悲愤得想一头撞死，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这像话吗？他还敢问她怎么了？！

她全身紧绷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说道：“额呵呵，现在，你是不是觉得，还是回来的好？毕竟有小爷我罩着你……”

小爷？！

萧言仿佛也反应过来了，一惊之后，立刻将颜舒推开了，接着自己笔直的站在远处，梗着脖子，也不知道看向哪里。

真是……太尴尬了！

颜舒抬手挠自己的脖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让两个人自在些，最后，她只说了一句“夜已深，好好休息”就自己跑了。

管他的，反正明天她就来个失忆，绝口不提今天晚上的事情就好了，反正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她打死不认就成了。

心头小鹿乱撞，颜舒慌张之下，推了好几次才把门推开，匆匆进去将门关上，却见主屋的门还开着。

大冷的天儿，也不知道把门关上。

穿过庭院，颜舒直奔主屋，一脚踏进去，却看见楚蕴已经靠着桌子睡着了，桌子上是两个菜一碗汤，各用一个碟子盖着，她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发现已经凉了，不由得无力一叹——他应该等她很久了。

她把东西收拾了，叫醒他，“阿蕴，天冷，到床上睡吧。”

楚蕴睡得并不沉，颜舒一叫他就醒了，他睡眼朦胧，一手拉住了颜舒的手腕，“怎么才回来？”

想到萧言，颜舒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急忙道：“碰见一个朋友，一起吃了点东西。”

“哦。”楚蕴应了一句，就起身往右边的耳房走去，那是他的卧室所在，而颜舒的在左边。

因为忙着整理卷宗，颜舒每天都累得沾了枕头就能睡着，但是今夜，她却是躺在床上，听了一夜的风雪声。

之前，她只是觉得自己和跟萧言相处得挺愉快的，甚至因为幼时的关系，她在处理人际交往关系时，会更偏向他一些。她把他当作是可以轻松相处的朋友，而这份轻松，是在任何人那里都无法找到的，所以她在有意无意间，将他当作了心灵暂时休憩的港湾……

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有别的什么，可是今天的这一个拥抱，却给她拉响了一道警铃——他们之间，似乎过于亲近了。

但是，她是因为知道他是旧时相识，才格外亲近。那他呢？他把她当作什么人了？同窗？知己？还是别的什么。

他又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能有什么想法？

颜舒想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她明白，她的确不应该跟他走那么近，免得自己将来会连累他。

只是两个人的关系，从来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颜舒打算跟他保持距离，但是萧言却不这么想，他在京中清闲，以前都是跟几个狐朋狗友到处晃荡的，而现在，他天天不是在刑部门口蹲着等人就是直接杀到顺宁坊僻静的小四合院去。

虽然有心避开，但也不能太明显了，加上早出晚归的时间都太规律了，所以颜舒十次有九次是被萧言逮住的。

被逮住之后，萧言便拉着她到处去吃东西，按照他的说法，在年前，他们尽量把京城的各大酒楼都吃一遍。

没办法，颜舒只能被他拽上马车到处跑，吃饱喝足后再被他送回去。

他们去的都是京城有名的酒楼，有时候难免会碰上萧言以前的玩伴，见到颜舒，各个都热情问候，还打趣说秦王殿下离京一趟，倒是成长了不少，居然喜欢跟儒生一起玩儿了。

在萧言眼中，颜舒跟寻常的儒生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但是他现在竟然懒得解释，反正说多了，他们也不懂，所以每次都是笑着将人打发了。而颜舒，却是将眉头越锁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