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合一（1 / 2）
作者/盐欢
陆云薄坐在去往L市的大巴上。
昨天晚上的电话让他瞬间惊醒,最近几个月，他一心扑在技术比武和程序上，却忘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不久前的七月,正是三叔陆宏远的女儿，他的堂妹——陆云雪高考的日子。
陆云薄正在前往的L市,是他出生的地方。
那个时候,他的爷爷奶奶，父亲和他,二伯一家,三叔一家,都居住在这个城市。
他在这个L市一直上到二年级。
后来,机械产业全面迁移到更发达的B市，他父亲所在的建业机械厂和三叔所在的西联第九机械厂都受到了影响，两家人也都搬去了?B市。
那时候陆云雪还没出生。
几年前，陆宏远意外离世，他的妻女难以承受这种打击,尤其是陆云雪。
两人不想在B市待下去,以免睹物思人，于是便搬回来了L市——起码这个地方对于陆云雪来说,是完全陌生的。
二伯一家去外省发展，刚好留下了?那里的房子给母女二人住。
自从卢玥带着陆云雪回去了L市，陆云薄和母女的联系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今年七月，陆云雪高考,只考了?个普通大学。
陆云雪从小就是班里的尖子生,父亲去世以后，却开始放任自己，整个高中都不再专心学习,还和一些社会上的青年混在一起——她在和过去那个优秀的自己对抗。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惨淡的分数几乎让陆云雪崩溃。
她的内心深处，那个天资聪颖的自己还在，所以这样的成绩实在让她无法?接受。
她主动提出要复读。
但当?得知L市没有复读学校，想要复读必须去B市，陆云雪却决定放弃。
摆在陆云雪面前的是两个抉择，要么去上一所普通的大学，要么回B市复读。
这两个陆云雪都不想选，于是消极应对，甚至放弃了?去大学。
这也导致如今她只剩下复读一个选择。
母亲卢玥联系好了?复读学校。
复读班已经开学，但陆云雪却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B市。
整个九月，陆云雪都萎靡不振，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便什么也不做。
每天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除了吃饭，一句话也不和卢玥说。
卢玥自从女儿高考之后，情绪一直在崩溃的边缘。
女儿的样子最终让她失控，开?口斥责了?女儿。
陆云雪更是满心的委屈，也在那时爆发了?出来。
母女二人大吵一架，陆云雪一气之下离家出走。
卢玥给陆云薄打电话的时候，陆云雪已经两天不见踪影……
卢玥给陆云薄打电话的第二天一早，陆云薄搭乘最早的一班大巴前往L市。
颠簸了两个小时，他终于到了L市的长途汽车站。
他出站后招了?一辆电动三轮，直奔卢玥的住处。
“云薄，你终于来了。”卢玥一见到陆云薄，瞬间哭了出来，“你爷爷奶奶去世了?，二伯也不在，三婶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
“三婶，您别哭，我这不是来了嘛。”陆云薄扶着卢玥的手臂说道。
“你妹妹离家两天了?该问的人我都问了，学校，同学家，老师家，还是哪也找不到她。三婶没办法?，才给你打电话的。”
“三婶你别着急，云雪是大孩子，就是和您一时赌气跑出去了?。但是您放心，她绝对不会?出什么危险的。”陆云薄安慰道。
陆云薄的话给了?卢玥一点点安慰，可她还是红着眼睛说道：“这孩子，到底跑去哪儿了？”
“L市不大，我再去帮您找找。”陆云薄说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报失踪，已经48个小时了。”
“失踪？云雪不会?失踪吧？”卢玥又激动了起来，现在任何一个类似“出事”的字眼都会让她心惊胆战。
“不会?的不会?的。”陆云薄赶忙安抚道，“我的意思是让警察帮咱们找人，不是说云雪会出什么事情。”
“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啊。”卢玥自顾自地说道。
陆云薄叹了一口气，没有找到女儿之前，说什么卢玥也听不进去——现在找到陆云雪才是当务之急。
他在来的路上分析了?一下，陆云雪应该没有出什么事，只是在前几天和母亲爆发了?矛盾，又因为高考和复读的事情深受打击，这才离家出走的。
她应该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不会?走太远的。
“您有没有找过旅馆？”陆云薄问道，“她总不能露宿街头吧。”
“旅馆？”卢玥抬起头，说道，“我没有想过……云雪她没有身份证啊。”
“有很多小的旅馆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陆云薄说道。
“不需要身份证……”卢月惊醒般说道，“她高中旁边，就有一条街，里?面有好多小旅馆。”
“有一年她重感冒，学校里住着不舒服，我还在那边开?了?个房间照顾了?她几天。”
陆云薄觉得这是个好的寻找方向。
说到底陆云雪还只是个学生，肯定会?尽量去自己熟悉的地方。
“我去学校看看！”陆云薄说道。
“我也去！”卢玥猛地一起身，瞬间感觉天旋地转，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陆云薄然后赶忙上前扶住卢玥。
“三婶你不能这样了，你得休息休息。”
“云雪不回来，我怎么休息？”卢玥喊道。
“现在有我，您就在家呆着。”陆云薄把卢玥扶坐在沙发上，“我知道云雪的高中在哪，车辆厂二中，我现在就过去，一有消息就告诉您。”
卢玥靠在沙发上，大口喘着粗气。她也知道，自己太疲劳了，于是缓缓说道：“云薄，你可一定要帮三婶把云雪找回来。”
“放心吧，三婶。”陆云薄说着，飞奔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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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薄在长途汽车站下车的时候，就买好了L市的地图。
L市并不大，他坐了?两站公交，在建设路站下车，找路人问了一下，就寻到了车辆厂二中。
他又找学校门口文具店的老板，询问小旅馆的位置。
穿过一排各式各样的小吃摊，他就看到了开?满小旅馆的街道。
这条街不长，陆云薄粗略估计，亮起招牌的有三四家旅馆，加上一些没有招牌的，总共也不过十家。
陆云薄一家一家问过去。
面对各种各样的老板，他有的时候装可怜，有的时候又装作凶神恶煞，用尽浑身解数，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是把这几家小旅馆都探访完了?。
遗憾的是，没有哪个老板见过一个叫陆云雪的女孩，甚至连学生模样的人都没见过。
“高考都考完了?，哪还有学生住旅馆？都是大人。”有个老板都给了?他这个回复。
陆云薄费了半天力气，却一无所获。
他走出旅馆街，漫无目的的在附近游荡，没走一会?儿，来到了一个公园。
说是公园，其实只是一片种了?几颗梧桐树和灌木的空地，简单的几条人行步道，再安装一些公园长椅，整个区域用低矮的砖墙围住，就成了?公园。
找不到堂妹，陆云薄有些心灰意冷，
他坐在长椅上，思考着下一步的寻找方向。
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还是报警吧……
他心里?这么想着，向远方眺望，忽然看到远处的梧桐树下，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虽然他和陆云雪已经几年未见，但是两人毕竟从小长到大，陆云薄立刻认出了自己的堂妹。
“陆云雪！”陆云薄高喊一声。
那个身影似乎是受到了惊吓，身体一颤，看向这边。
陆云薄几步跑近那人。
陆云雪瞪大了?眼睛：“哥……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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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门口的早点店，陆云薄，陆云雪，一人面前一碗热馄饨。
“哥们儿，要加小笼包的话赶紧给我说。”年轻的店老板指了?指表，“十点我们要准备午饭，小笼包就不供应了?。”
“知道了?。”陆云薄点点头。
他从桌旁的盒子你取出一个勺子递给陆云雪，说道：“这几天你都住在哪？”
“就住在附近的旅馆里?……”陆云雪接过勺子，把馄饨里的辣椒油搅匀。
“你们学校后面那条街里?我都找遍了?，怎么没找到你？”
“没住在那……”陆云雪说，“文具街后面新开了?几家旅馆，我住在那了。”
“钱还够用吗？”陆云薄问道。
“今天交了?房费……”陆云雪低声嘟囔了?一句，没再继续说下去。
“拿出来的钱快花光了?吧。”陆云薄晃了?晃钱包，“要是钱不够给我说，你可以继续一个人在外面住着，住到想通为止。”
“……”
店老板端上来一屉热气腾腾的小笼包。
陆云薄夹了一个包子给妹妹。
“妹，你不想读书了吗？”陆云薄语气淡然，“大学不去，复读也不去……”
“不想。”陆云雪扭过头。
“不想读书也行。”陆云薄顺着她的话说，“我现在做生意，以后可能需要人手，你可以来给我帮忙。你要是不愿意去B市，明年我在这开?个分店，由你来管理?。”
陆云雪低下了?眼睛。
“云雪，还吃包子吗？”陆云薄问道。
一屉小笼包只有五个，他一个人很快就吃了?三个。
陆云雪点点头。
看来是饿了?。陆云薄笑了?笑。
“老板，再来一屉小笼包。”陆云薄对后厨说道。
“只能点最后一屉了?啊。”店老板的声音传来。
“好——”陆云薄拉长声音回着。
“反正你不管干什么，我和三婶都会支持你。”陆云薄继续对陆云雪说，“但是你不要再这样子消磨自己了?……”
“……”
“你自己慢慢想。”陆云薄说着，站起身来，“我先去给三婶打个电话，说我找到你了?，让她别担心。”
“别……”陆云雪抬头看着他。
“你妈三天没合眼了……”陆云薄轻声说道，“别让她担心。”
他起身去打电话，陆云雪拽了一下他的衣角，但随即又放开了?……
但得知陆云薄已经见到陆云雪，卢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在电话里?泣不成声。
打完电话回来，第二屉小笼包也上来了。
兄妹二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直到把面前的馄饨和小笼包吃完，陆云薄才缓缓说道：“云雪，你要是什么时候想通了?，就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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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雪决定再一个人住一晚，陆云薄同意了。
“自己住可以，但是必须保持通话畅通。”陆云薄临离开?时嘱咐道。
对于卢玥来说，女儿虽然找到，但是没回家，也不愿意和她通话，这让她依然心神不宁。
于是陆云薄也没睡，一直坐在客厅，陪卢玥说话，安慰她陆云雪很快就会?回来。
直到很晚，卢玥筋疲力尽，才回房睡觉。陆云薄也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太阳刚刚照进屋子，陆云薄睡梦中听见一阵敲门声——陆云雪回来了。
敲门声也瞬间惊醒了?卢玥，她冲出了卧室，看见女儿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对着陆云雪一阵又爱又恨的咆哮后，紧紧抱住了?女儿……
陆云薄跑出去给三人买了?早饭，陆云雪和自己一样，早餐爱吃茶叶蛋，他就多买了几个，又给卢玥买了豆腐脑。
三人早餐时气氛还不错，母女二人时不时还搭几句话，关系逐渐修复。
不过关于复读的事情，卢玥还是不敢这时提起，始终小心回避这个话题，只是说一些生活的事情。
早餐过后，卢玥梳洗一番，收起了?这几天的焦虑与悲伤。
“妈妈上班去了?。”卢玥对陆云雪说道。
“路上小心……”陆云雪回道。
“三婶，您好好上班，家里有我陪着云雪。”陆云薄也说道。
屋里?只剩下兄妹二人。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陆云薄问堂妹。
“还可以……”陆云雪说。
“要是睡好了?，咱们把家收拾一下吧。”陆云薄四处指了?指，“你看这客厅、你妈|的房子，你的房子，还有阳台，都乱糟糟的。”
“行。”陆云雪点点头答应道。
陆云薄拿了笤帚簸箕还有垃圾袋，把家里清扫一番。
他每清扫一个房间，陆云雪就跟在后面拖地。
彻底清洁一番，家里终于恢复了?整齐。
陆云薄靠在陆云雪书桌前的旋转椅子上。
“打扫房间可太累了。”陆云薄一边在椅子上转圈一边说道。
“哥，客厅的地我拖好了，你先别出来，瓷砖容易踩脏。”陆云雪在房间外喊到。
“知道咯——”陆云薄回应。
陆云薄停止椅子的转动，再转他就晕了?。
定了?定神，他看到了一张长方形的照片，照片已经泛黄，上面的影像也有些褪色。
它被贴在放文具和杂物的盒子上，盒子则被放桌子的角落，贴着拐角的两面墙壁，充满安定的感觉。
剪报上展现着一幢建筑，典型的欧洲风格——暗灰色的石头，狭长的拱形窗户，左右对称。
建筑的前方是一片树木，遮盖住了建筑的底部。
在树影的最中央，立着一座青色人身雕塑，雕刻着一个卷发长袍的人。
此人是瑞典生物学家卡尔·冯·林奈。而雕塑身后的建筑，是芝加哥大学图书馆。
无论是林奈，还是芝加哥大学，陆云薄原本都一无所知。
他之所以对这张照片如此熟悉，因为这张照片是当年他和陆云雪一起从杂志上剪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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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是陆云薄大三暑假。
自从他上大学以后，他和父亲陆国伟总是相顾无言。
他暑假时要么打工赚学费，要么去书店读书，很少待在家里?。
闲下来常去的地方，就只有他三叔陆宏远的家里。
那次暑假，他在家只待了?两天，就出去找了一份翻译的工作。
当?时懂英文的人并不好找，所以陆云薄的这份工作薪资不错，也比较轻松。
干完当?天的工作，他就迫不及待地去了?三叔家。
B市刚刚入夏，时至傍晚，空气闷热了起来，客厅的角落里一个风扇呼呼地转着，勉强有些降温的效果，只是吹得人皮肤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