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合一（2 / 2）
如今实验室停摆，陆云薄前途未卜，彭纭又怀孕了。突然之间，陆云薄就失去了漂泊的理由。
人每天都面对无数的选择。表面上看起来，每一个人的选择都是基于自己的判断而做出的。
然而实际上，人行走在世间，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基于自己的经历、背景以及现实环境。
人们常常以为，选择的权力始终掌握在自己手里，实际上大多时候，人们都被人生齿轮的巨大力量推动着。
一旦自己妥协，抵挡不住这股巨大的力量，那么生活也可能由此不再受自己掌控。
一开始，陆云薄决定回B市，就是选择了相对安稳的道路。
这里有陆宏远提供的一份好工作，又能让父亲陆宏伟满意，彭纭也不必跟着自己漂泊他乡。
而现在，他再一次让步了。
机械厂的会计，工作安稳，薪资也不错，社会保障齐全，还有单位分?的员工宿舍。
虽然他时常想要去找一份计算机的工作，但是他似乎逐渐失去了坚韧。
最终，陆云薄在机械厂留了下来，一干就是四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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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重生的话，按照原来的人生，陆云薄在机械厂当了整整一辈子会计。
陆云薄给冯勇讲述了陆宏远去世时，自己经历的故事。
冯勇这些年，也无时无刻不在怀念陆宏远，如今再听故人的侄子提起旧事，不禁泪眼婆娑。
陆云薄上次见冯勇还是八年前，此时的冯勇，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
岁月如刀。陆云薄心中不禁叹息。
“冯叔叔，您别太难过了。”陆云薄安慰道。
前一阵子，他和于立人发生矛盾的时候，于立人口无遮拦，用陆宏远的死攻击他，他差点和于立人动了手。
但其实内心里，他对这件事情?已经释然。
陆宏远不能死而复生，但是留给陆云薄的，是一腔热血。
陆宏远生前一直希望他能成就一番事业，上辈子他没能做到，这次他想要带着这份期盼走下去。
冯勇用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没事。”他说道，“宏远是个好人，我相信老天爷会对他好的。就是苦了他的老婆孩子，也苦了你，云薄。”
陆云薄没再说话，只是沉默着，冯勇也不说话，似乎陷入在回忆里，时不时抹抹眼泪。
茶馆老板吕老师过来，给他们换了一铺新的茶叶，又添了些桂花糕。
“冯勇，别难过了。”吕老师说道，“你小子，身体还没我好，要总这么难受，别又生出什么病来。”
听了吕老师的话，冯勇才从回忆慢慢回到现实。
他这时才想起介绍茶馆的老板。他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说道：“云薄，这是我和宏远的高中老师。”
“吕老师你好。”陆云薄赶忙站起身来问候道。
“哈哈哈。”吕老师笑?了笑?说道，“还什么老师，我都退休多少年了。我现在就是个开茶馆的，你是我的顾客，我得服务好你。”
吕老师的玩笑话，让气氛轻松了不少。
冯勇也整理了心情?，说道：“我这个老师，就好喝口茶。”
“以前高中给我们上语文课，不好好讲课文，动不动就要给我们讲茶。害得我语文课一直学得不好。”
“你小子也太没良心。”吕老师说道，“我跟你们讲茶讲的是茶道，茶道里面有修身养性的道理，这对你们品读文章，理解人生都是很有帮助的。”
“明明是你自己不爱学语文课，怎么到头还怪上我了。”
陆云薄在一旁听着，觉得着一对师生的对话颇为有趣。
“好了，你们继续聊吧。”吕老师说道，“我去整理一下货柜，一会客人就多了。”
吕老师离开后，冯勇脸上总算是露出微笑?，他转向陆云薄说道：“云薄，咱们快十年没见了，你都长成大小伙了，长得精神。”
陆云薄见冯勇情?绪不错，问了一个一直困惑他的问题：“冯叔叔，我三?叔去世后，我去西联集团找过您，怎么那个时候，我问过的人都说没有听说过您。”
冯勇回想了半天，说道：“大概是你去的不是时候。”
“什么意思？”陆云薄疑惑道。
冯勇解释道：“当时我因为身体原因，已经半退休一年多了，几乎不太去实验室。刚好那一年，西联集团领导班子更替，新领导上任后，要重新整合部门。”
他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我的那个实验室，你也去过，就在一栋小楼里。”
陆云薄点点头。
“我们那栋楼里人员不多，而且都是一些边缘部门，在部门整合的时候，都被换到主楼去了。”
“当时还合并了几个子单位部门，那栋小楼就给了这了新来的那批人。你那个时候去找我，楼里都是刚来的新人，自然没人认识我。”
“那……我三?叔葬礼的时候，我怎么没见到您。”陆云薄还有第二个疑惑。
“哎……”冯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当时身体不好，高血压高血脂有点严重，就在家静养。”
“后来单位传来消息，说宏远出事了，我一下太激动，晕厥了，在急诊室里待了一周，后来又在医院静养了一个月才出院，所以错过了宏远的葬礼。”
没想到冯勇竟然遭受如此巨大的打击。
陆云薄一时沉默，他的两个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答案竟是如此简单——一次部门整合，一次急诊治疗，他就和冯勇彻底错过了，直到今天才重新相见。
冯勇突然开口说道：“云薄，我其实后来联系过你呀。”
“您联系过我？”陆云薄震惊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
“我因为没有参加宏远的葬礼，所以后来我专门去他家里拜访过。”冯勇说道，“当时宏远给我说了，等实验室私有化的手续办完，他就会带你来面试。但是后来宏远出事，私有化停摆，我也不知道你那边是什么情?况，我就想打电话问问你。”
“我当时还在机械厂上班。”陆云薄说道。
冯勇说道，“当时宏远没告诉我这件事情?，他只说你毕业后回到实验室工作?。”
“那后来您是怎么联系我的？”陆云薄问道。
“你三?婶，卢玥，给了我你家的电话。”冯勇说道。
“我家的电话？”陆云薄难以置信。
“对，我当时给你家打了电话，是你父亲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对我很有抵触情?绪，我给他说起精密实验室的事，他就更激动了。”
“他说什么？”陆云薄急切地问道。
“倒是没说什么具体的，他就说你已经找到好工作，他弟弟也已经去世，让我不要再用这种事情?打扰你们的生活。”冯勇说道，“你父亲失去了弟弟，情?绪不好我能理解，于是当时就没继续再问下去。”
“不过当时你父亲说，你已经找到了好工作?，我也放心了不少。而且，我确实也不应该打扰你们的生活，所以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你家了。”
“原来是我的父亲。”
此时的陆云薄，没有愤怒，也不感到意外。得知这个事情?，他似乎只有之中解开一切谜团之后的释然。
他一阵沉默……
冯勇开口说道：“没关系，都过去了。你看，咱们最终还不是见上了嘛。”
“是啊……终归是见上了。”陆云薄说道，“冯叔叔，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我现在身体虽然没有那么好，但是不影响正常生活，指标也都控制得不错。”
“我看您身体也不错，都成作?家了。”陆云薄笑?着说道，“要是没您那本书，我都还找不到您。”
“什么作?家呀，我那些都是雕虫小技，不过都是多年的工作累计下的经验。”
“我觉得我这些经验不传承下去，实在是有点可惜。刚好有次朋友和朋友见面，给我介绍了建合机械出版社的李主任，我就和他商量了一下，闲暇时间，我把这些经验写?成书，他帮我出版。”
“您这可不是什么雕虫小技。”陆云薄说道，“我最近还在读您的那本书，从里面学了不少东西。”
“诶？你怎么会看到我写?的这本书？”冯勇疑惑道。
“我最近在参加技术比武。”陆云薄答道。
他把和技术比武相关的事情?，事无巨细地给冯勇说了一遍。
“好事啊，云薄。”冯勇说道，“以你的水平，肯定能取得技术比武的优胜。”
“冯叔叔，其实我今天来见您，也是为了技术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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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勇突然提起了精神，认真说道：“需要什么帮助，你尽管提。”
“您知道法兰轴承吗？”陆云薄问道。
“一种组合了法兰件的轴承，可以固定在平面上，单侧转动，实验仪器、精密仪器上用的比较多。”冯勇快速答道。
“优化深沟球轴承的生产线，这我的只计划中的一部分。”陆云薄说道，“我想要在比武上取得彻底的胜利，还要做到创新。”
“法兰轴承确实是一种新式轴承，我记得，西联集团一直没有生产这种轴承的能力。”冯勇说道。
陆云薄点点头，说道：“我前阵子去了机械一厂，沈厂长告诉我，自从去年以来，精密零件的需求量越来越大，很多新开的机械厂，也在主做高精零件。”
“西联集团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现有生产线产能吃紧，另一个就是高清零件做不出来。”
“我想要生产法兰轴承，也是为其他高精零件的生产拓展一条道路。”
“如果我改良后的生产线能够高效运行，那么集团公司就可以按照我的思路，开发?新的生产线。”
“好小子！”冯勇用力拍了拍陆云薄的肩膀，有些激动地说道，“这是我一直想干的事，可惜我上班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一个好的时机。现在年纪大了，也没那个机会咯。你可千万要加油，我会全力帮助你的！”
陆云薄想起他第一次见冯勇，冯勇也是这样拍着自己的肩膀。
他仿佛又注入了一次力量，内心变得更加坚定。
陆云薄今天来时还背了书包，他从书包里掏出了所有借来的书。
“冯叔叔，这是我最近学的东西。”陆云薄说道，“编程语言的事情?我解决了，轴承的产我也学习了一些。但是要优化整个生产线，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我参加比赛还有个队友，我们忙活了一周，程序已经可以生产，但是整个程序的模块化做得很不好，耦合度还是太高。”
耦合度，是计算机编程中一个重要的概念。
理想的计算机程序，应该就像人的五官一样，眼睛负责看、鼻子负责闻，耳朵负责听、嘴负责说话。
各个模块有各自的责任，当你更改其中一个模块的时候，其他模块不应该受到影响。
如果一个计算机程序，其中一人更改了一部分代码，就要求其他各个部分的代码都需要更改，那么这种程序就被称为“耦合度过高”的程序。
想要让程序各个部分分?工明确，这个过程就叫做“去耦合”。
但是一个低耦合的程序，需要程序编写?之前对整个程序构架有清晰的设计。
如果设计思路不清，那么就很难写出低耦合的代码。
陆云薄现在就面临这样的问题，虽然他懂计算机代码，但是要写?出好的代码，还得依赖于对机械生产流程的深入了解。
“机械生产流程我非常熟悉，咱们一起设计，绝对能大大优化你的程序。”冯勇自信地说道。
“我就知道您可以帮我。”
陆云薄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虽然家里有彭纭可以帮他解决数学和物理的问题。车间的张小泉你能在操作?上给他一定帮助。
但是眼前的冯勇是真正的专业人士，他想要做的事，冯勇几乎都可以帮他。瞬时间，他身上的压力瞬间也减轻了不少。
“那法兰轴承的生产线呢？你们开始做了吗？”冯勇问道。
陆云薄摇了摇头，说道：
“我对法兰轴承的基本结构理解不够透彻，更别提它的生产线了。”
“我的时间有限，我不能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就开始变成，如果不停试错，会浪费太多时间。”
“嗯，你这么做是对的。”冯勇说道。
他翻看着陆云薄那一叠书，又说：“你这些关于机械的书借的不太好，很多重要的知识，这几本书里面都没有提到，难怪你一直搞不清楚生产的要点。”
陆云薄不好意思的说道：“没办法，我不是机械专业的。突然要做这件事情?，有点赶鸭子上架。”
“所以在图书馆书的时候，也只能凭着我一些基本的机械知识选书。”
“我还写?了一本机械类的书呢，你借书的时候有没有看到？”
“是吗？”陆云薄说道，“我确实没有注意到。”
他当时在机械区挑书时，都是凭感觉拿的。
“没关系。”冯勇摆摆手说道。一会儿咱们去一次趟图馆，去找我写?的那本书，然后我再帮你挑几本别的。
“太好了！”陆云薄激动地说道，然后又问：“冯叔叔，您今天不忙吧？”
我一个退休的老头，能忙什么。冯勇笑?着说道，今天是专门来见你的。
“好。”陆云薄说道，“那咱们等会儿去图书馆，市图书馆离这里只有一站路。”
“当然没问题。”冯勇说道。
我今天还带了编好的程序。陆云薄从包里又摸出一张3.5寸软盘。
你把程序带来了？冯勇问道。
“嗯。”陆云薄点点头。
“那我肯定要看看你写?的程序。”冯勇说道。
“图书馆就有电脑，而且我朋友就在那里上班，他专门有一台电脑，就是用来编程的。我的程序写的不复杂，咱们暂借一下那台电脑，您看一下程序构架就行。”
“是吗，市图书馆现在都有电脑了，我都不知道。”冯勇笑?着说道，“太久没去过那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Thingswouldgetbetter.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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