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愿苍天厚土(2 / 2)
“你进城之后,不许住在自家的任何产业,以免是被别人盯住了的,自己送上门去,就住在北郊外蔡家村外的草房里,记住,和胡梦生要住在一起,以免别人生疑。”“引线和黑硫药,被分在了不同的地方,你要和接头的人汇合,让这些三教九流集中了给你,不得自己行动。”
余情盯着凌安之的侧脸,三哥瘦多了,其实凌霄出事后,凌安之不嬉皮笑脸的时候,总有一股子忧郁藏在眉间,而今认真讲话,眉宇间的惆怅更见明显:“朱砂、甘油和打火石的散部件,至关重要,这些隐藏在摘星楼的四角,平时当做家居私藏看不出来,这次去要拆下来,装作小门小户搬家,运到北郊去。”
“如果遇到有人盘问,你要看情况不同这样回答,…。”
“你到时候拿着海纹纸灯笼,这样点火,…”
“点火之后,千万要趁机立刻撤离,我会吩咐将马匹藏在…”
“撤离后,我会吩咐做好准备,你们要躲进…”
余情看着凌安之事无巨细,将所有细节叮嘱了两遍,又听她复述了两次,才算是把笔放下。
余情吐了吐舌头,调皮的调节气氛道:“三哥,你的小黄鱼儿聪明着呢,绝对不会贸然行事,再把脸画成一个黑锅底,保证连夫君都认不出来。”
凌安之一万个放心不下,握着余情的手,像被鱼刺卡住了嗓子似的,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余情伸手点了点他额头上的小疤痕:“三哥,等你听到了地动山摇的信号之后,不要急于总攻,要知道城墙上的炮弹一时也是打不尽的,而且还有弩机弓箭,贸然进攻伤亡太大,要耗他几个时辰,反正第三个军火库仓促也启用不起来,没有兵器,自然军心涣散,官军就不敢再战了。”
凌安之觉得余情现在也能当个女将军,有能力指挥个小规模的战役:“情儿,在城内如果发现事情不妥,千万随时住手,不许以身犯险,知道吗?”
余情看着凌安之的眉眼,瞬间有些不相信自己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好几年了,她衷心的希望凌安之能余生安,弯起指节去蹭凌安之高挺的鼻梁:“三哥,攻城的时候你不许身先士卒,你做大帅,镇守中军即可,不许急于一时。”
“…”
和余情担心他相比,凌安之更担心余情,军备库中全是黑硫药和蜡油军火,点火只能从四层点起,一炸起来地动山摇。就算是有时间差,可万一碰到敌情阻拦,那基本谁去点火,谁可能是以身作引,换位思考,即便是他亲临现场,也不能保证全身而退,何况是在他眼里花拳绣腿的余情?
可如今千钧一发,真像余情说的,除了她还有谁呢?
凌安之无力的向椅背上靠了靠,缄默了半晌,喉结动了动,用一种他少有的轻缓语气说话:“情儿,凌霄去后,我经常做梦。”
这是凌安之第一次和余情主动说到凌霄,余情心中闷痛,这是凌安之心上血淋淋的刀伤,无人敢提。
凌安之望向窗棂外,窗棂外霜雪尚在,窗下是一座摆着的巨大琉璃罩,琉璃罩内是一座雕塑的昆仑山,被他带着山南海北的折腾。
他眼神飘忽,声音轻的像落雪:“我总梦到当时自己提前去接他,之后绕过了空瓶山和落凤坡,没有去过那个阴森的山洞子,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回到了安西,或者是回到文都城的凌河王府,在梦里,我全是来得及救他的。”
“可是这个梦做得多了,纵使在睡梦中,我也知道了这是假的,等到梦醒时分,现实就会告诉我,凌霄再也回不来了,我就越来越害怕清醒的那一瞬。”
每每想到凌霄,余情不知道背地里落了多少眼泪,当年凌霄像个哥哥一样带着她上战场打仗,去安西游荡,知道她想方设法的想多在凌安之身边混一会,对她万分纵容。
余情瞬间泪目:“三哥,我给凌霄立了一座将军祠,每日里全有人去祭拜,不会孤单寂寞;安西军和你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烧香告诉了他。”
凌安之轻轻摇头,看向琉璃罩,又看了看窗外,好像隔着窗棂又见到了那人棕色的温柔眼睛:“不用烧香的,他看着我呢。”
余情知道凌霄一走对凌安之刺激太大,平时看起来正常,却也经常四六不着的说话,不敢再多言,点了点头。
凌安之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头没脑的说这些,可能是太怕再次失去了,他伸手抱住余情,勉强笑道:“希望到时候你别把北郊炸得太狠,你家地库里的汾酒,最好能给我再留那么两坛。”
余情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三哥,我家所有的酒,以后全是你的。”
凌安之笑吟吟的:“情儿,你要是敢像凌霄那样,一去再也不回来了,等仗打完了,三哥还有命苟活的话,既然死不起,我就回到昆仑山,落了头发当和尚去。”
余情强止住眼泪,涎皮赖脸用力摇晃他的肩膀:“那是情儿没良心,又不要你自己和野男人混去了,三哥当什么和尚,听我的,你就娶上十八房妻妾,喝着酒唱着歌吃着火锅,看着她们使尽浑身解数,谁能哄的你最高兴,你晚上就去宠幸哪一个。”
凌安之将下巴垫在余情的肩窝里,声音轻如落雪:“哪一个都不是这一个。”
就像是当年在大雪里离他去了的凌霄一样,哪一个都不是那一个。
凌安之也有脆弱的时候,比如现在,伸手抚在余情隆起不高的小腹上:“情儿,不想让三哥余生茫茫无所依的话,就答应我,千万以自己性命为重,要带着咱们的孩子回来。”
——三哥大红的婚服,还没穿起来呢,到时候一定比现在每天打仗灰头土脸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