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言不由衷(1 / 2)
说到这,察觉到花折一回头,将蜡烛吹熄了,他沉静的问道:“你做什么?”
死者长已矣,不能把太多的痛苦留给生者。
花折顺势坐稳了,无奈揉着眉心低声道:“康轶,想什么呢?我又不是禽兽,知道你心里难受,就是想抱你一会。”
许康轶扭头模糊的看向窗外:“前几天问凌安之的事,他回信了吗?他是最后见到我皇兄的人,我大哥说什么了?”
花折将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凌安之消息中说他赶到杜秋心别院的时候,没有找到孤儿寡母,不知道是去晚了,还是杜秋心已经带着孩子走了,只听侥幸活下来的下人说,生了一个长眉凤眼的小男孩;信中还说泽亲王临终前说的话,和他大哥凌川死前说的一样。”
任酸楚排山倒海一样涌来,许康轶双眸低垂,孤儿寡母凶多吉少也在他意料之中:“这个凌安之。”
皇兄最后是劝他小心吃亏吗?可他大亏已经吃完了。
还是他当时转达凌川嘱托的时候,隐去的这些长兄们的谆谆托付?
天下有担当的兄长,估计临终的遗言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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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康轶面不更色的主持了葬礼发丧了皇兄,安慰了母亲,与李勉思、裴星元遥相呼应、昼夜筹谋,将朝中新贵尽量以各种方式保全,之后向景阳帝请命,称旧伤复发,想要出京养病。
——去兰州养病,是花折少有的坚持,如果有一线生机,只可能是在兰州。
景阳帝见他确实面有病色,日渐消瘦,以为是皇兄身亡,许康轶忧思太过的缘故,准予所请。
泽亲王已死,再去北疆已无意义,徒睹物思人,花折见许康轶心念已空,趁着夏末举国皆暖,万般小心的带他来到了兰州——试药所在兰州。
花折近几年每年全要来几次兰州,已经在兰州驻军外——药物研究所不远的地方置了一套别院,初看干净明亮,实则奢华异常。
凌霄初听到泽亲王罹难的消息,震惊沉默不语良久。当时接到紧急军报的时候,他也在太原军中,考虑到凌霄内伤比凌安之重一些,还伤痛未愈;军中不能没有统帅;而且有凌安之一人足矣;所以凌安之冲出去之后,才使人告诉了凌霄。
可他完全没想到平地惊雷一样的消息,在泽王和毓王之间,他是一心盼望着泽亲王能登基的,而如今…
凌霄也没心思养伤了,直接回到安西军中。
余情已经所有别的事全抛下了,最近一直扑在兰州试药所,她最近极少休息,所有心思全放在了研究药物上,万一能抓住一线生机呢?
她心酸的想,就算是事不成,将来也不留遗憾。
日前接到大皇兄殒命的消息,再想想小哥哥沉重的病体,还要经历如此打击,多少个在试药所的晚上,余情全是眼泪噼里啪啦的砸在药材医案上过的。
可她生性坚韧,此刻倔的和小野驴一样,擦干了眼泪咬着牙接着干,有时候夜半自言自语:“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我小哥哥龙行虎步,怎么看都贵不可言,就不信也是短命的,小黄鱼儿,顶住,皇长兄没了,你就是半边天了。”
凌安之一直将杜秋心送至了甘州境内,皇室血脉必须重视,千般吩咐信任的已经退伍的老亲兵亲自安置,之后也回到了安西,毕竟边境事大,烽火台迫在眉睫,夏季容易施工,能赶出一个月的工期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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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看许康轶,可能只是多年奔波劳累,加之泽亲王骤然离世,忧思太过,所以日渐形销骨立,疾病缠身需要休养;而花折心里明白,许康轶已经旧药快要失效,新药无法承受,他最后的两个月,到来了。
这些天许康轶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一生中面对过的所有问题全都有了答案:
皇兄已死不用再想大位;无药可医不用再想生机;临死前已经来不及瞎了,这也算是好事一桩;北疆军由田长峰和楚玉丰统领,一脉相承;凌安之赶到的时候杜秋心与小侄子已经不知所踪,孤儿寡母能逃到哪里去,凶多吉少;只有一个花折要费心安置,不过已经想好了办法。
所以出京城之前,花折以为许康轶可能只剩下一个多月;到了兰州之后,虽路途遥远劳累,竟然还稍稍恢复了一些。
花折一如既往,除了照顾得细致入微,平时说说笑笑、暖阳一样的和煦,想方设法的逗着许康轶开心,完全没有把许康轶当成是时日无多的病人。
这日许康轶白天睡的多些,花折趁他睡着一直和余情调试药性,观察效果,入夜等他回来的时候,许康轶已经醒了,正揉着眼睛坐在床上呆望着窗外的星空月色。
许康轶的视力最近也在下降,白日里纵使戴着水晶镜,尤其光线明暗转换的时候,眼睛也好长时间不能适应,要白茫茫一片或者黑茫茫一片持续一炷香时间,不过总不能多种药物一齐灌下去,他的身体也受不住,所以只要不难受便听之任之了。
花折见他两眼没有焦距,眼神飘忽忽的倒显得清澈,这些天许康轶过了心里最难受的劲,已经完全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整个人精明强硬之气褪去,倒有些像一个书生气极重的年轻公子。
花折自墙上取下披风,兰州的夜晚还是挺凉的,打算不让他在这傻坐着,领他去月下走走。
西部夜景,自有一番风流,月照花林,白云婉转,钩月沉沉隐藏在高树密林之中,林间鹰隼直击起落,别院外小路蜿蜒卷着月光通向林间,路旁野花芬芳,觉得比人工痕迹太重的王府更精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