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1 / 2)
上辈子女扮男装十七年,大多时候,都病恹恹困居废院,顶着个男子虚名,实则和闺阁女子无异。
文府大郎翰林供职,绯袍谋略参政。
文府二郎军中驰骋,磨砺虎胆铁血。
文府五郎……什么五郎,世人抓抓脑袋,还有这号人?
不出家门,不见天下。
蔡家岗。
眼前一片荒凉,文阮楠拧紧眉头,这古战场萧瑟阴寒,多少英魂埋骨,送命黄土腐烂。
想不到四年过去,蔡家岗还是如此凄凉。
可见彦国外强中干,内部混乱。
四年前,齐彦两国相争,齐国纠合西夏,锊国一同攻打彦国,三军之师围困彦国京都,二十万大军就在这里生死大战,彦国皇帝急速调回镇守边疆的五万铁旅,加上京师十二营的兵力,终是没有亡国。
蔡家岗决战,千百沟壑纵横,每堑壕沟里,横七竖八倒着腐衣白骨。
惨不忍睹。
他们无人认领。
“我不想留在这里。”拓跋伊语缩到文阮楠身后。
“不用怕,他们要是能动,早自己回家了。”
她面无惧色,背着公主脚步不停,山丘下面那么多壕沟,要挑一条避风驱寒的,白梓芙决计不能再度受寒。
“楠哥哥,我怕!”小郡主僵在原地。
文阮楠踏着月光,只道:“伊语又骗我,口里念叨害怕,但是你的眼里没有畏惧,赶快跟上我,那边有个好位置。”
“我是真的害怕。”伊语冲她嚷道。
“银勾划面不害怕,舟中抢夺芦苇不害怕,违逆沧水公主也不害怕,你会害怕这些骷髅?”
“你!”
小郡主被堵得无言,跺了跺脚,抱紧胳膊咬唇小跑过来。
“你是故意的!”
甫一钻进壕沟,拓跋伊语怒气哼哼,料定是她不满在木屋时,自己曾拿银勾吓唬白梓芙,偏地打击报复。
“伊语不要乱意猜度,我单枪匹马,不躲到这里,如何抵得过你皇姐?”
“那你就不怕皇姐找到这里?”
她侧倚黄土,挡在白梓芙身前,清辉玉染的脸,笑出自信。
“不会,你皇姐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会来这里。想她一个高贵的沧水公主,断不会屈尊,最多派几个信得过的手下,走个过场。”
“楠哥哥有所不知,皇姐手下死士九百,每个人都是身怀绝技,杀过不计其数的人。”
拓跋伊语说着,又往文阮楠跟前凑了凑。
她转眼望着天上明月,淡淡道:“正是因为杀过不计其数的人,才更怕鬼,就像那些心怀歹意之人,整日提心吊胆以防别人祸害。”
嫡母,长姐,沧水公主,亲父……都一样。
伊语闻声不语,再抬起头,眸里闪着柔亮。
“这么说,楠哥哥是夸自己坦荡,我们这些人龌龊歹毒。”
她不置可否,一声清笑:“呵呵,世上只有害死人的人,不存在害死人的鬼。”
两世为人,扼断她小命的,不都是人麽?
胸前一暖,拓跋伊语热气贴近脸颊,娇声笑道。
“听楠哥哥的口气,好像活了很久,应该十七年过得精彩卓绝。”
“是,每日等着吃,等着挨打,等着轻视,又等着仇敌睡着之后,才敢吹灭灯芯。”
此话落地,拓跋伊语沉默良久,梨花香过水没有全部冲散,月色摇曳,香味流转。
“啪嗒”,是一滴泪。
小郡主眼里水汽氤氲,红着眼梢,道:“文阮楠,你知道活着不容易,那为什么不好好活下去。”
“伊语,你……”
又在演戏?她扶正拓跋伊语双肩,想从那双含泪的眸里发现虚情假意,但除了真实温热的眼泪,其他一无所获。
“文阮楠,这番话我此生不想说第二次。”
“好,郡主,我记住了。”
她微偏过头,世上除了阿宁,陈嬷嬷,小康子以外,小郡主……也关心自己。
“文阮楠。”小郡主又叫她。
“你为什么突然叫我全名?”
“你不是也叫我郡主!你叫我郡主!”
拓跋伊语毫无征兆凑近,单手捧着她的脸,另只手撑抵黄土壕沟,耳旁香风涌动,她一天之内,被小郡主第三次轻薄。
她的唇冰冷,小郡主的唇也热不到哪去。
但双唇贴合,两人触碰颤抖缠.绕,融化了清寒月光。
美人的唇轻轻缓缓,一尝销魂,再尝丧命。
“伊语——”她踹息不及,用力抵开小郡主,“我不是男子,你别这样。”
小郡主气喘吁吁,不满:“我怎么了?”
“美人计对我没用。”她不敢正眼看拓跋伊语,干笑道:“派出你们齐国最俊美的男子,说不定我早就屈服了。”
“那我下次见你,要穿男装。”小郡主浅笑起身,星光堆满鬓发,雪袍与月相争不输清韵,面色如冬放寒梅,只道:“文阮楠,背着你的南昱公主向东边逃吧,你的毒,已经解了。”
“果然。”她摇头笑道,心里一凉,果真如此。
拓跋伊语背对着她,收了一分娇软,多了一抹凌厉:“我的嘴唇,不是说碰就能碰。”
她软身站起,对着小郡主失笑:“水下之时,我唇角便感到微苦,你牺牲美色下毒,怎么,现在解毒,不怕沧水公主责难?”
“皇姐只是责令追查太子下落,我原以为跟着你们,南昱会奔向太子,谁想她不中用,昏迷至今,白费我一番心思。”
哪里还是舟中怕冷的弱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