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回 连理之期(1 / 2)
城郊十里,旷野辽远而苍茫。
霜风凛冽,隐隐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近回荡。穿过颓败的枝桠扑打在面上,温润却冰凉。
我随萧溱到来之时,一眼便望见许多宫人臣子远远并立,许是已恭候多时了。
视线之中还有无际的连天草衰,凋敝之态稀疏蔓延至天际。翠色的生机在其中暗自消长,混入无边的枯黄与赭褐之中。
这便是南国的冬季。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元月之期,目之所见也并非尽是荒凉的颓败与荒芜。
屈指而算,这已是我在此度过的第二个冬季了。二载有余的时光里,自己不知不觉间似已习惯了这种气候,连同其他那些自己原本以为并不能安然接受的,一并变得习以为常了。
许是在或高墙深院,或车水马龙的宫城之中待了太久,如今陡然见了城郊的这般景致,一时间除却心胸旷达之感,却不知怎么竟有些莫名怅然。
既觉阔别,又如重逢般,忆起旧时戎马的满目苍凉。追思起来,自己竟已远离了这么些时日。
朝帘外望了许久,肩背已有几分酸痛。转过身子向后靠了靠,下意识地往左边看去。
身旁的人没有半点动静,如雕塑一般安坐着。此刻他长睫微垂,斜斜地靠向另一边,似在闭目养神。只是眉目间似微微敛起,神色里隐有一派不同以往的肃然。
自上轿起,便无一句言语。
我虽不知是何缘故,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萧溱的转变。
似是从那日离开我府邸之后,便极少与他见面。偶尔传我前去,也只是三言两语地委我以公事,态度生分疏淡,倒与旁人无异。
我虽觉蹊跷,却也绝不会开口相问。只在心中暗道,若一日他对我彻底失了兴趣,或许便也不再执念于这般无谓地留我在此。
如此也罢,倒应是我心中所盼。
但今晨却忽然接到他的诏书,以护驾为名,传我随行,出城十里。
迎接后殷和亲公主南至。
我心知以目前后殷被动之势,萧溱出城十里相迎,也不过形式上的礼仪而已。文武官员,相关联的虽有不少随行,也只为添添排场罢了。而萧溱让我行护卫这般与平日毫无关联之事,更是莫名之至。
只道他如往常一般强词夺理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对他我也早已习惯,便并未推拒。
然而事实上,此行他虽命我与他同轿而坐,贴身护卫,方才一路上却一言不发,仿若视我如无物。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和他二人相对,在这并不宽敞的空间里,只觉突兀的沉默不断地增添着尴尬的气氛。
不觉再度转过脸看了看他。帘缝处透入的光在他面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影,随着轿子的颠簸微微晃动。他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却只是定定的望着前方,目光有些空洞,清俊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正此时,我感到身子一顿,自觉轿子已停在众人之前。
这才意识到急急收回目光,谁知萧溱忽然又转过脸,与我四目相对,却依旧什么也没说,目色如沉潭一般,幽深而冰冷。
我不由略略一僵,动作顿了顿,随即很快跃出轿子,按着腰间的剑柄静静立在一旁。
一个小太监匆匆赶来,走上前替萧溱掀开轿帘。
萧溱缓缓走出轿子,眉目泰然,面含浅笑。一身火红的貂裘,色泽于这一片衰朽的冬景之中,自是分外艳丽夺目。
群臣急急下拜,冲他异口同声道着“参见皇上”。
萧溱淡淡一笑,吩咐他们起身。抬眼朝远处望了望,便径自从群臣让出的小道之中行过,走向不远处另一台大轿。
轿外立着的丫鬟和侍卫见状立刻齐齐跪下。
萧溱轻轻一抬手,示意他们平身,随后又徐徐走到轿前,轻轻掀开帘子,朝里面伸出手。
我虽和众臣立在一旁,却清楚地看见他面上的一抹笑,温文清雅,竟是我从未曾见过的。
“看来皇上似已想通,如此自然最好啊……”低头茫然地盯着腰间的佩剑,恍惚间听到附近老臣的低低议论之声。
“可不是么?如此看来……啊!”另一个声音道,忽然生生被一阵强抑着的惊呼打断。
抬起头,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心突然狠狠往下一沉,握着剑柄的手也蓦地失力般松开。
宽阔的天幕下,萧溱高大的身型远远走来,在举目苍茫中点染出一抹明艳夺目的红。他面上是王者才有的高傲和霸气,而怀横紧紧抱着的是一个纤弱娇小的女子。粉色的纱裙自他臂膀间长长地拖曳而下,一如彩蝶振翅般,在风中翻飞不止。
远远望去,确是一副绝美的画卷。手不自觉地又攀上腰间的剑柄,狠狠地握紧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