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回 谋定而动(1 / 2)
淮南一带的天气,自是比北方温润许多。便是深秋时节,也并非霜寒露重,在后殷将士看来,只是略略添了些凉意罢了。行军数月,所经之处,无不漫山枫红。我安坐在马背上,举目朝东望了望,见天高云淡,素晴万里,心境为之一阔,不由得驻下脚步。
此次南征,破竹之势俨然超出我的预料。
我让那名主张东路进攻的将军鲁松带上一万轻骑先行出发。为节省时间,大军行至徐州方改走水路。全军号称八万,一路上大张旗鼓,扬言扬、润二州已然囊中之物。
而我率领的主力部队则一直暗陈于淮水北岸,月余之后,终于探得消息说周廷令镇守光州的赵勋带兵东往,解扬、润之围。我立即下令全军进发,渡淮水,不日便拿下光州。大军正盛,趁势往东一举拿下寿州,亦是不在话下。
接着便向庐州进发。彼时我军攻打光州之时,赵勋的部队正奔庐州而去,听闻光州失陷全军匆匆掉头,正驻扎在庐州。他手中三万兵力加之庐州两万,我手中虽有九万,但劳师远征,加之对方城防坚固,着实没有太大优势,一场苦战在所难免。
我从心里是不愿见到硬碰硬的肉搏之战的,若能不战而胜,以智取胜,不损一兵一卒,才是上策。正在左右为难之际,听闻庐州太守陈升守军与赵勋之兵发生冲突,致使两方不和。加之素来对陈升其人之人品有所耳闻,忽然心生一计。
亲笔书写密信一封,派使者交付陈升。力陈我军取庐州,不过为报赵勋数年前大败我军之仇,并极尽利诱之能事,出言只要陈升交出赵勋人头,我军自当往南绕过庐州,庐州百姓则可免血光之灾。同时也威迫道,若他不允,必将全力攻城以报前耻,并且攻城之日定将屠城以示庆贺。
送信的使者方一离去,我便知此时济矣。陈升此人,我早有耳闻,虽是爱民如子,但过犹不及,有几分妇人之仁。我以庐州百姓性命相要挟,他安有不从之理?加之他正与赵勋不和,或许正思量着除去他,此番正好借我之辞,以保百姓之名除之后快,岂非正合他意?
果不其然。数日之后,庐州派使者前来,呈上一个木匣子。
我不看也知里面是何物,当即对使者笑道:“回去请你家主子速速备战罢。”
使者微愣后速速告退,退至帐口又被我叫住:“再有,转告他,保百姓之事,我定当信守诺言。”
陈升到底不是将领,不过一方勤政爱民的父母官。为战之事,他显然做不来。加之赵勋部下听闻主子被害,纷起内乱,庐州内外交困,又哪里是我精锐之师的对手。
于是数月之后的现在,我已入主庐州,东进建康指日可图。
“子翩!”正沉吟之际,忽然闻见宇文师打马的自远而来。这数月间,他已然练就得一副军师模样了。其表现已全然不似在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倒仿佛久历战场一般。除却平日里那副本性难移的富贵闲人模样,议起军情来,倒时有惊人之见。
“不知‘诸葛’军师有何见教?”见他走近,我盯着他手中遥遥晃晃地鹅毛扇,打马回身笑道。
他对我的取笑全不在意,倒好似默认一般,依旧笑得人畜无伤,道:“‘诸葛’军师,有军情相陈?”
“哦?”我一挑眉,接过他递来的军报,三五下展开。
下一刻忽然大笑出声来,扬了扬军报对他笑道:“公表,这莫不是你伪造出来的罢?”
“子翩休要胡言!”他一把夺过军报在我面前晃了晃,不满道,“纵然难以置信,却是千真万确。我可是派人确认了好几次。”
我再度夺回军报仔细看了看,喃喃道:“萧溱即位,定年号为暄武……主将萧泯,军师许筝……陈兵巢湖,扬言取独孤鸿项上人头……公表,你确定是这二人?还有,这萧泯前日不是为帝位争得焦头烂额,如今怎么忽然对萧溱俯首称臣了?”
“确是蹊跷得很,也不知这萧溱用了何种手段。”宇文师自语道,忽然凑近指向军报一处,“不过此处大有文章可做。”
我瞥见他指向许筝这个名字,抬头望了望他,二人会心一笑。
自我十五岁从军那年起,到如今为一方将领,其间近十年里亲历的南北之战不计其数,自以为对南周各大将已是了若指掌。
数年交锋,纵我胜多败少,对其下几人,还是视为劲敌的。
司马洛,南周丞相,文武兼备,时常带兵亲征。年近六旬,老谋深算善用奇计,但为人过于谨慎,以至于虽有良策,却常常因不愿铤而走险而白费。
徐一贲,勇猛有嘉,两军交战中常能以一敌十,然智谋不足,过于亲信谋士许筝的话。而这许筝在我看来,不过是仅有三寸口舌的草包,华而不实。
刘虎,壮年老将,善于将敌军分化瓦解再各个击破,智勇双全,此人我颇为欣赏。只可惜他常年不得志,决断往往受主帅限制,不能运用自如,否则我恐怕真要棋逢对手了。
再有便是那文武兼备的赵勋,纵对他颇为欣赏,然战事所迫,不得不牺牲了他。
南周人才济济,却未料想竟派出了叛乱皇子加草包军师的阵容,这实在令人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