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人间01（2 / 2）

又看了一会儿，同事转过身来道：“对了，木下先生，你之前提到过的那个很有天分的学生，最后选择留下来继续深造了吗？”

同事一提到这件事，木下老师就忍不住叹气，“那孩子啊……”

见木下老师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同事便懂了，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自己何尝不是被看好的学生拒绝过几次了，“现在的孩子啊，都被这时代养得浮躁了，耐不住性子沉下心来做研究了。”

“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在想些什么，”同事说的时候，木下老师没有附和、赞同，反而是露出了有些复杂的表情，“他倒是答应了我好好考虑，跟着我进行课题的时候也相当认真负责，我看得出来粟田口在学术方面是有兴趣的，但是……”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同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也没有问下去。

楼下喧闹依旧。

木下老师这一把年纪了，也已经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这般青春年华，提醒着他时间的流逝，又让在旁看着的他感觉自己也有了那短暂的时间重新年轻了起来。

等送走了同事，木下老师安静的处理了一会儿工作，就听到门边传来了敲门声。

“请进。”

门被打开，还穿着学士服没有换下的水蓝色短发青年挺拔地站在门边，微笑着往室内看了过来。

“老师。”

“是粟田口啊，”木下老师放下了手中的钢笔，“怎么不和同学们抓紧时间再聚聚，却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别看着现在还在一起笑闹，等你们走入社会以后，能见到同学的机会可就不多了。”

青年很耐心地听着，一点都没有显出不耐烦的样子，倒是然后木下老师一瞬间感觉自己倒成了一个被长辈包容的无理取闹的孩子了。

——不不不，这也太奇怪了。

赶紧把心里突然浮现的诡异直视感驱散，木下老师抬头看了看前边的粟田口一期，终于还是无奈道：“别站在那里了，过来坐吧。”

青年便走过来在位置上坐了下来，不卑不亢进退有度，颇带着点古风的样子让木下老师看了就觉得舒心。

这也就让他感到更加的惋惜，对于粟田口的选择。

“粟田口，”木下老师正色道，“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的队伍里绝对留有你的位置。在这方面的学术上你相当有天赋，假以时日绝对能赶上我，成为新一代的学者。”

青年笑了一下，“抱歉了，木下老师，我的回答还是一样。”

那笑容中似乎一闪而过了其他别的什么东西，但是木下老师还没来得及分辨，就被他的回答吸引了注意力。

“我很感谢您对我的看重，”青年道，“但是其实我在并没有多少风雅的天赋，只不过是时间久了，积累多一些罢了。”

木下老师顿时无奈道：“你才多大？就算拒绝了继续学术研究，也不要看不起你自己的本事。”

青年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

木下老师突然感到了些许诧异。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自己的这个学生身上带着点现在这个时代，还是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里少见、难得的古典气质，然而此时他突然发现粟田口这个年轻人的内里不过短短时日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大正时代那般西洋与传统的气息交融在了一起，形成了这样宛如真正贵族王子般的独特气质。

表面上看起来与过往相似，但本质上已经截然不同，称得上是脱胎换骨的改变。

木下老师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差点把最喜爱的那只钢笔碰到桌子底下。

岁月的经验让一种很难形容的预感出现在了心中，他看着自己看中的，突然变化了许多的学生，将手中的那束花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还有一只礼盒。

“木下老师，”青年起身，退后起步朝着木下老师郑重鞠了一躬，“这几年，‘粟田口一期’托您照顾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就此断开了。

青年最后对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转身干净利落地离开了屋子，甚至木下老师在他走了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来得及问他之后到底是如何打算的，毕竟他也没有得到粟田口在就业方面的消息。

那孩子简直像是完全放弃了自己几十年来的艰苦学习一般，在这最重要的为未来准备的一段时间里竟然完全没了踪影。

但他现在突然没有了任何继续追问的想法。

那孩子……

不，粟田口君他，大概已经走上了一条他所不知晓的道路吧。

木下老师将桌上的花拿了起来，轻叹一声。

这个学生，他大概会一直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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