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污言秽语(2 / 2)
看?不下去,索性不再看?。
他阖上书,放回书架,眼光却瞟到一旁的木匣子。
那匣子盖着红绸,上着锁,与阿朗送画的匣子如出一辙,里面装的,正是甄珠让阿朗送来的画。
他愣愣地看?了匣子半晌,最后还?是取了钥匙,将那匣子打开。
匣子里是昨日阿朗刚送来的画,一共十幅,不算多,却比上月的两幅多多了。明?明?他让她不要急,由着自己性子来,想画多少便画多少的。他知道她惫懒,而且相比起?春宫,其实更喜欢自由自在地画别的东西,之前?之所以送来的画那么少,便是将时间都花在画别的画上了。
但这次却又画了这么多春宫。
是因为知道悦心堂只靠她的春宫图盈利么?
他想着,旋即自嘲地摇摇头。
且不说她不会知道悦心堂如今的状况,悦心堂,或者说他,又有哪里值得她费心呢。
他跟她,至始至终不过是单纯的合作而已。
这般想着,他慢慢地翻看?着匣子里的图。
从最初的一看?她的图便面红耳赤,甚至身体起?了反应,到如今,他已经能?够完全面不改色地欣赏,乃至从书画的角度,评判她画作的优劣。
他先看?落款,看?到那熟悉的“ZZ”字样,不由会心一笑,又看?“ZZ”上面的题字,嘴角的笑容便更大了些。
从这题字便可以看?出,她这几个月的确勤练书法,如今的字与最开始相比,已经可以说初具风骨,虽然还?是有些配不上她的画技,但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她总能?达到书画双绝的境界。
目光又移到画上,他愣了一下,旋即看?出这幅的画作的背景,居然是城北的邙山。
郁郁葱葱的山林如泼墨,乍一看?像是传统的写意山水画,然画法却还?是她一贯的风格,山川林木虽有水墨之韵,丰富的层次和颜色变化又迥异于水墨画,一笔一划都带着她强烈的个人印记。
然而再美的山川都不过是背景,这幅图里,主角是峰顶上天为被,地做床,幕天席地尽情?缠绵的男女。
山川静默,这浩大煊赫的天地,都在为这场缠绵的衬托,没有床铺,没有席簟,女人妩媚妖娆,男人俊朗健壮,都是俊俏风流的人物,倒与这山川十分匹配。
他的目光从女人身上草草掠过,看?到男人时略微顿了一下。
从几个月前?开始,她送来的画里,便似乎倾向于将男人画成这种健壮有力型,从男人的穿着打扮看?,也多是农夫、铁匠、武将甚至屠夫等职业,偶尔才?有一幅男主是文弱书生型的。
由此,似乎也可以看?出她的喜好?。
而他并不在她的喜好?里。
他闭上眼,长长舒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没有继续翻看?剩下的画,而是小心地将画放回匣中?,上了锁,也不放回书架,而是放到他放个人收藏的柜子里。
昨日送去的信,她现在应该已经看?过了吧。
以后她再也不会来送画,那么这十幅就是最后十幅。
最后的,就留下私藏,作为纪念吧。
不再看?画,书也看?不下去,方?朝清在内室踱了几圈,最后还?是出去,到了前?面的铺子。
铺子里依旧一个客人也没有,两个伙计闲地搬了板凳,坐在门口,头挨着头低声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发出笑声,只是那笑声,怎么听怎么有些……猥琐。
方?朝清脚步顿了顿,便往门口走。
到了两个伙计身后,才?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那铁匠真?是好?艳福,那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个打铁的?我?看?他长得也不怎么样,连咱们东家一半都不及。那甄姑娘能?看?上铁匠,怎么没看?上咱们东家?”
“你小孩子懂个啥,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听过没?那甄姑娘虽然还?不到三十,却也快了,肯定饥渴地不行,不然也不会画那春宫画。而且不都说是从良的窑姐儿?吗?”
“窑姐儿?那是啥?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她经过的男人,怕是比你小子见过的女人都多!这种被经惯了的,寻常男人哪里满足得了,你看?铁匠那身板儿?,一看?就是有力气的,能?把?她治地服服帖帖。”
“听说铁匠*&%¥*&#*¥%&#……说不得那甄姑娘就是被他那……给弄舒服了,不然她又不缺钱,犯得着找个臭打铁的?”
“我?、我?就是没想到……那么美的姑娘,怎么私底下这么放荡?往常她每次来,我?都恨不得把?她当仙女儿?供着。咱们东家也是,他虽然没说,可我?看?出来了,每次甄姑娘来,他都能?高兴好?几天,这几个月甄姑娘不来了,我?就再没见过他那么真?心实意地高兴了。”
“嗐,咱们东家,那就是个傻子,愣头青!他呀,跟你小子一样,还?是见的女人少,才?轻易地被她勾了魂儿?,还?傻不愣登地把?人当仙女儿?,还?守什么君子之礼,都是傻的。”
“我?跟你说,这女人啊,人前?越端庄,人后越放浪,这个甄姑娘,我?第一眼就看?出她是个骚的……嘿嘿,现在那铁匠滚蛋了,依她那不甘寂寞的性子,肯定得再找男人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轮到我?爽爽……”
……
外?头日光明?亮,方?朝清站在室内的阴影里,眼底却仿佛猛然一黑。
两个伙计依旧没察觉有人到来,越说越兴起?,越说越不堪,乃至冒出越来越多器官名词,而那些名词的主语,无一例外?都是她的名字。那较年轻的伙计原本还?有些端着,被那年纪大的带着,没一会儿?,便想着那位甄姑娘的模样,想着她脱光了躺在自己身下的样子,一边想着,一边说着,然后跟那年纪大的一起?嘿嘿地笑。
正说地浑身发燥,恨不得立刻冲进花楼找个女人泻火时,忽听背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伙计吓一跳,忙不迭地转身,就看?到方?朝清正站在他们身后,或许是因为站在阴影里,脸色显得有些惨白,但神情?却还?是正常的。
应该……没听到什么吧?
年纪大的伙计摆着手笑道:“没、没啥,东家俺们没说啥,就是胡侃呗,您看?这会儿?也没事儿?做不是?”
方?朝清神色未变,只是道:“我?好?似听到甄姑娘的名字。”
年纪小的伙计吓了一跳,年纪大的却眼珠一转,道:“对对,方?才?是说起?甄姑娘了,东家您还?没听说吧?就前?日,街上那铁匠铺的铁匠,叫做何山的,遣了媒婆去甄姑娘家提亲,结果被赶出来啦。方?才?我?跟小伍就是说这事儿?呢,我?就说这铁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甄姑娘那样的人,哪里是他能?肖想的?小伍,你说是不是?”说着用胳膊戳了戳旁边年轻的伙计。
那小伍忙捣蒜似的点头。
方?朝清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表情?,凤眼定定地看?着那伙计,一直看?着,不说话。
被他这么盯着,那伙计再油滑也不由有些心慌,颤颤地叫:“东、东、东家?”
方?朝清长舒了一口气:“来结算下工钱,以后——你们不用再来悦心堂了。”
“东、东家!”那年纪大的伙计登时惊叫起?来。
年纪小的也吓地瞪大了眼。
在悦心堂做伙计可以说个非常好?的差事,客少活少人清闲不说,方?朝清为人很是温和,几乎从没训斥过伙计,甚至还?教?他们识字,最重?要的是哪怕铺子没挣钱的时候,方?朝清也从不拖欠他们工钱。
可以说找遍这整条铜驼大街,也找不着比这更好?的差事了。
可这会儿?,方?朝清突然要赶他们走?
小伍吓得说不出话来,那年纪大心知不好?,方?才?的话恐怕是真?被他听到了,眼珠一转,忽然抱住方?朝清的腿,噗通一下跪下来,然后哭天抹泪地说着自己有多不容易,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的,丢了这份工就活不成了云云。
一边哭,一边拉着小伍也跪下,两个大男人齐齐跪在方?朝清跟前?,抱着他的腿哭求。
方?朝清摇摇头,眉头紧蹙,道声:“起?来。”
“东家您改主意了?您改主意我?就起?来,不改我?就一直跪着!”那伙计一边哭一边喊道,似乎笃定了方?朝清性子温和脾气好?又爱面子,受不了这样的哭闹手段。
他一边抱着方?朝清的腿哭,还?一边把?眼泪鼻涕抹到方?朝清干净整洁的裤子上。
方?朝清忍无可忍,被他抱着的那只腿猛然用力,脚尖往伙计心窝上狠狠一踢。
他力道极大,伙计猝不及防,被踢个正着,当即就跟滚地葫芦似的,一下子往后滚了几圈。
抱着方?朝清另一只腿的小伍吓傻了,反应过来后,立即放开他的腿,连滚带爬地爬到另一个伙计身边。
“我?再说一次,结账,然后滚出去,以后再别踏进我?这儿?一步。”方?朝清厉声道。“你们自个儿?不滚,我?就帮你们滚。”
两个伙计面面相觑,小伍哭着不敢说话,那老伙计眼珠子一转,抹着眼,喉咙一扯刚又要嚎,忽然一道轻柔娇俏却带着些犹豫的女声响起?。
“咦……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铺子里的三个人齐齐向门口看?去。
就见一个衣裳灰扑扑头戴帷帽的女人正站在门边,掀起?帷帽一角往铺子里看?。女人旁边,站着一个疤脸少年。
而那帷帽下,女人的脸如珠玉生辉,美貌又熟悉。
甄珠笑眯眯地挥手:“方?老板,我?又来啦。”
***
在阿朗的武力威慑下,两个伙计再怎么不甘,也只得结了账走人。
两人一走,悦心堂便安静下来。
甄珠看?着两个伙计离去的背影,好?奇地问方?朝清:“他们怎么了?怎么突然赶他们走人?”
刚一来她就好?奇了,只是那会儿?两个伙计闹着,她也不好?问,看?着方?朝清一脸忍无可忍的模样,便帮着方?朝清把?他们先打发走了,忍到这会儿?,才?终于问出来。
她一脸好?奇,眼珠又黑又亮,纯澈的像孩子的眼睛。
这单纯好?奇的模样,哪里有一丝放荡妖冶之态?
耳边仿佛又响起?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方?朝清握紧了拳,摇摇头,勉强一笑:“没什么,就是……背后说我?坏话,被我?听到了。”
甄珠顿时“哇”了一声,捂嘴笑地眉眼弯弯,随即又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嗯,这样的人,是该赶走。居然敢背后说老板坏话!不想干了!”
只是刚说完,便忍不住又“噗嗤”笑了起?来。
方?朝清被她笑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心情?却随着这笑舒缓了一些,勉强扯出的笑容也自然了一些。
他不由轻声问:“你笑什么?”
甄珠眯着眼摆摆手:“不是笑你啦。就是……没想到你还?有这么霸气的一面,跟我?印象里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啊。”
她来时正看?到那伙计耍赖,又把?恶心的眼泪鼻涕都抹到方?朝清身上,然后方?朝清突然发难踢那伙计,再然后就是颇有霸总范儿?地放狠话让两人滚。
那模样,跟她印象中?温文尔雅的方?老板真?是完全不像一个人。
听了她的话,方?朝清无奈一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她立即笑着接道:“方?老板是兔子?”
方?朝清失笑,看?着她,还?有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朗,道:“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甄珠也收起?了笑,叹了一口气:“当然要来啊。”
她看?着他的眼睛:“方?老板,为什么突然要停止合作?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么?是我?的问题么?”
方?朝清一时语塞。
半晌后,才?摇头:“不是你的问题,是悦心堂,或者说我?的问题。既然你来了,那便告诉你吧……”
他叹着气,将原委娓娓道来。
其实自几个月前?开始,悦心堂的日子便不怎么好?过了。
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跟方?朝清作对,悦心堂的生意总是出各种各样的差错,虽然没什么致命的,却也让他不堪其扰,好?在甄珠没有受影响,画作质量越来越高,他再运作一番,画作价格也越来越高,如此就算悦心堂其他书画生意全不挣钱,就只凭卖春宫图一项,便已经算得上十分挣钱,每月的利润比左近几个书画铺子加起?来也不遑多让。
然而,他也就只能?挣挣卖画的钱了。
原本他借着卖画结识了一些洛城权贵,想借此做些别的,或者把?悦心堂的生意做地更大些,结果却无一例外?都碰了壁。
不是这样的原因,便是那样的原因,仿佛老天都在跟他作对,让他不能?动弹,死?死?地束缚在悦心堂这个小铺子里,别的一切都是妄想。
方?朝清自嘲地一笑:“起?初我?还?想着借着你的画,将生意做大,在洛城混个风生水起?呢。”
“不过,或许我?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吧。”
甄珠皱眉,神情?认真?地看?着他:“可是,这跟你要跟我?停止合作有什么关系?只是这一点点挫折,就把?你打败了么?”
方?朝清摇头。
“当然不止这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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