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24章（2 / 2）

鳌婆已然幻化成了人形躺在望月台最中央的石台上，她浑身发白，披散湿润的白发散成一朵白色大花的样子，铺陈在石台上，她的衣裳是白的，脸是白的，脖子是白的，就连睁开眼时的眼珠子都是全白的一片，唯独脚腕上那锁住她的铁钉子扎出来的血口子是红的，猩红里掺杂着黑色的疤块和已经腐烂的肉糜，散发出一股奇异的味道。

“小瑾来了吗？”这是鳌婆第三十七次问身边的洪姥姥。

洪姥姥就站在她旁边，用湿帕子一点一点地替鳌婆擦着脸，只答：“快了，快了。”

鳌婆微微侧了个头，她原本是想翻个身的，可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一点儿力气了，她捂着心口，指尖缝隙里露出微微的金光，那是她的元丹，她想亲自把自己的元丹交给敖瑾，再嘱咐她两句话再死。

可是她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乌、薛、包三位姥姥，其中乌、薛两位姥姥脸上还有重重的指痕印，那是方才无礼被洪姥姥打的，如今这二人也不敢说话，只跪着等着，也不知道她们是在等着敖瑾来，还是等着鳌婆死。

鳌婆仰面看着洞口波光粼粼的水光，自问自答似的：“你说，怎么没有月亮呢？”

洪姥姥只能安慰她：“现在才戌时，月亮还得有一会儿呢，您再等等，也许月亮就出来了？”

“你骗我，”鳌婆叹气，“我等一晚上月亮也不会出来的，我这洞口，只有在七月的时候才能看到月亮，我等不了了，等不了了。”

她说完，又问：“小瑾来了吗？”

洪姥姥正准备接话，敖瑾的声音忽而传来：“婆婆！婆婆我来了！小瑾来了！”

***

“小少主既然来了，你们三个还不走吗？”洪姥姥转过身，她依旧穿着那次来传话时的斗篷。

包姥姥即刻起身，行了礼，果断离开，只是临走到敖瑾身边的时候，敖瑾低语了一句：“可爱在外头等您，有话说。”

包姥姥点点头，未多言语。

洪姥姥又看着依旧跪着的乌、薛两位姥姥，呵斥道：“我知道你们二人打的是什么心思，你们想着，等着婆婆死了，取了她的元丹，去做那些腌臜事，可万灵洞如今没有洞主，还有小少主，何时轮得到你们做主？若真想做主，倒是先过了我这一关，打死了我，你们再考虑夺权当洞主的事儿。”

打，她们二人联手也不是洪姥姥的对手，只能怨气满满地离开。

敖瑾登时跪在鳌婆跟前，她握上鳌婆的手，她的手已经足够冰冷透凉了，可鳌婆的手更是寒冷，像是千年的寒冰，怎么捂也捂不热。

“我的元丹，给你。”鳌婆深感自己命数已尽，一个字的废话都不敢多说，她又说，“但你不可私用，”鳌婆忽而浑身颤了一下，“我当年一时糊涂，替你定下江家这门婚事，事已成定局，你拿我的元丹，去换一个自由身，可懂？”

“你告诉江家，你和元丹，他们只能要一个，如今江家那个年轻的家主快死了，他一定会选择后者的，虽我知道，若没有你，那姓乌的也会在我死后拿我的元丹去救那姓江的，可她如何也不会替你毁了这门婚事，小瑾，婆婆是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如今，也算是我还清了吧。”

“从来没有，”敖瑾摇头，“婆婆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婆婆是为了万灵洞，包姥姥和我说过，这是无奈之举，婆婆有婆婆的难处，我知道的。”

“婆婆心里难过，”鳌婆抬头看着洞口的水波，模模糊糊的，她好像看到了月亮，她呐呐开口，“婆婆原本担心，我死后，世上疼你的人，就少了一个，不过洪姥姥和我说了，魏十镜是真心待你好的，可我总是觉得，他对你的好，不及我，这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敖瑾垂头：“魏十镜……他也快死了。”

“怎么了？”

“他身上的玄武骨，命数尽了，他也活不长了。”

鳌婆手指尖突然动了一下，朝着敖瑾的手背狠狠地抓了一下，鳌婆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和敖瑾说：“那你记住，你宁愿和他一起去死，也不能把我的元丹给他，不然……他只会成为外头众多野心乱党板上鱼肉，一只万年老鳌的元丹，还是有不少人想要的，魏十镜不肯向单昆透露万灵洞的入口，已经和魏家背道而驰，他友寡敌多，然而姓江的不同，江望北如众星拱月一样被江家人保护着，他会没事的，懂了？”

敖瑾点头：“懂了，我都懂了。”

***

戌时一刻，万灵洞大神树前头那口沉寂多年的大铜钟突然被敲响了，这声音像是山崩雷鸣，响彻了整个万灵洞和地下森林，绵长不绝。

一下，两下，大家都在默默地数着，直到第十二下的时候，这声音才停。

十二下，便是洞主薨了也才会敲九下罢了，谁能经得起这十二下的钟声。

可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儿，大家又都明白了，鳌婆薨了，又几乎是仪瞬间，万灵洞哭声一片，大人小孩抱团齐哭，这当时三年前那场大火之后，第二个最让人悲痛的消息了。

不过立刻，包家的那位二姑娘突然回来了，告诉大家，说洞主已经回来了，正由自家姥姥护送回来。

悲喜转换得太过迅猛，许多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准备，还是包可爱直接爬上了一棵十几米高的大树，扯着嗓子对大家喊：“九尾娘娘回来了！胡娘娘回来了！大神树抽了新芽，大家收拾收拾东西，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