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10章(1 / 2)
上海。
陆中堂年前就被上海警察署收押在了上海看留所里,在嘉兴的时候,还是郭省槐亲自带着人去陆家抓的人,毕竟,陆中堂是替江家家主顶罪。
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陆中堂在被抓进去的那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江望北知道了,知道他为了活命捏造了那姓敖的身份,加上之前的亏空,他本就不适合继续待在嘉兴陆家大东家的位置上,只是没想到,江望北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两个月了,他在看留所里待了两个月,没剃胡子没洗澡,甚至连衣裳都还是刚进来时的那一件,他为了陆家,日夜筹谋,无妻儿子嗣,待他入狱后,竟一个愿意冒险来看他的都没有,都急着撇清干系吧。
陆中堂看着三米高墙顶上狭窄的铁栅栏,那铁栅栏是背着太阳的,连丝丝缕缕的阳光都透不进来。
“老爷。”
有熟悉的声音在喊他。
陆中堂回头,看到陆源在一个小警察的带领下扒在门外看着他。
陆源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他瞬间苍老了不少,他手里提着一个四方食盒,陆中堂只嗅了那么一下,就知道那里头装着他最爱吃的鲜笋,是到了吃笋子的季节了,可他却一口都没吃到。
“老爷,”陆源被人领着进了这间屋子,又被嘱咐快些说完快些走,陆源点着头,又继续喊陆中堂,“我带了您最爱吃的酸笋和花雕酒,咱们家今年新做的泡菜我也带了些,这次的水萝卜很甜很脆,泡菜做得特别好,白米饭是城外庄子刚供上来的新米,我亲自挑过的,都选了大个儿的,饱满的,在上海特意租了间屋子,新煮好了给您带过来的。”
陆源陪着他多年,最清楚他的喜好,陆中堂关在这几尺见方的屋子里两个月,甚少说话,往日不是靠着墙看着外头,就是在屋子里傻笑,陆源一来,他便像是被上了发条的玩.偶,一下子就被激活了。
他撩起满是尘土的酸味的长褂下摆,屈膝一坐,只等着陆源给他端菜斟酒,又像是陆家老爷的那副阔气。
“外头都热起来了,我看外头的梧桐树都抽芽了,可这里头去还冷得很,老爷,先喝杯酒,暖暖身子。”陆源小心翼翼地把酒杯捧到陆中堂面前,亲眼看着陆中堂一口饮尽了,才说,“老爷,别喝太急了,这可是你此生最后一壶酒了,喝没了,就没了。”
陆中堂手中还握着酒杯,他猛地抬眸瞪着陆源。
陆源笑了:“老爷,手别停啊,这鲜笋也好吃,您不快些吃,待会药效起了,您可就没力气吃了。”
陆中堂明白了,陆源不是来看他的,是来杀他的。
陆中堂慢慢搁下酒杯,他看着被陆源整整齐齐端放在地上的珍馐美食,喉结止不住地上下滚动,他问:“是你自己要杀我,还是家主要杀我,还是……上海要杀我?”
“老爷何必知道这么多,结果不都是一个死吗?”
“陆家现在……何人当家?”
陆源缓缓给陆中堂又斟了一盏酒:“老爷觉得,谁可以在老爷之后接下嘉兴乃至江南这么大的盘子呢?那势必得是陆家的自己人,还得熟知各处铺子田产,还得和诸多柜头东家处好关系,还得看起来仁厚,底子却和您一样心狠手辣。”
“是你?”陆中堂觉得很好笑,他昂着头放声大笑,直到笑得眼角淌下两股热泪,才停下,“我早就怀疑你,却一直没下手除掉你,结果,倒是给自己养了个刽子手。”
“老爷!我不是因为变坏了才被你怀疑的,我是因为你的怀疑才变坏的!”陆源很激动,“你太心疑了!太心疑了!我曾在陆家祠堂前立下誓言,我这辈子只效忠你一个,可你是怎么疑我的?刚入嘉兴的时候,银楼招标我们没拿下来,你便找人默默查我,你觉得是我泄露了低价,前年,我家儿子不过和那姓郭的人家同赴了一场婚宴,你就让我家小二在你的门前,跪了一.夜,我是被你逼的,我这颗心,是被你亲手抹黑的,如今你却装作一副被人背叛的样子,甚可笑,真是甚可笑。”
陆源挺直腰背:“我祖上原也是血脉纯正的江家人,只因祖上做错了事,屡次被降级,从姓郭的被降为姓陆的,又被降为家仆,我本想认命,可偏偏,老爷,是你自己做错了事,既然是老天怜悯,给我一线生机,我为什么不抓住?不放弃任何翻身的机会,这句话,还是你教我的。”
陆中堂身子往后一瘫,他靠着墙,却没看着陆源,只抬头看着那灰暗发霉的屋顶,那上面有一条窄窄的裂缝,像是绽开的一道闪电。
“陆小三的身份,你从始至终都知道,对吧。”
“是。”
“那你现在到底是姓陆,还是姓魏?”
“老爷,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本姓是江。”
“不,你姓魏,你的胳膊已经拐到魏十镜那儿去了!你能替他在陆家安钉子,就等同于替他在江家安钉子,家主不知道,可我清楚得很,不过我快死了,不是死在你的手里,也不是死在家主手里,我是死在江家的宿命里,江家人,早就该死了!你也该死!”
陆源低头,也不看陆中堂:“可总还得有人继续活下去,就算是宿命,那我的命也会比老爷您的命长一点。”
陆中堂十分夸张地直起身子连拍大.腿,纵声狂笑:“好啊好啊,家主千选万选,竟然选了个叛徒!好啊,真是好!”
***
广西红窟。
刘天珠的衔水珠已经露出唇.瓣外了,最多一日,就能全部吐出来,水牢那儿严加看守,被关了数日的海燕秋也被放了回来,美其名曰“不占位置”。
珠子快吐出来了,就意味着敖瑾和江望北担心的反噬要来了。
这一日清晨,敖瑾才吃过早饭就出门转了一圈,看了周围的地势和环境,回来的时候,祁山说江望北带着江林也跟着出去转了一圈,说是要替小少主找个能开阔的地方,让雷能劈得准些,不让小少主再躲掉了。
敖瑾嘴角不自然地扯了一下:“那我真是谢谢他了。”祁山又说,家主说,如果小少主先回来了,就在入口等等他,红窟里太闷湿,他待着难受,想在外头和小少主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