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15章 （2 / 2）

魏十镜看着他：“你这看公告的水平，是跟着谁学的？”

魏十镜将手里的纸张摊开，食指指着第一行，继而又飞快地往下，和魏涟解释：“这公告看着文绉绉的，可认真扒开去看，关键字儿只有三个，‘苛待’和‘钱’。”他继续和魏涟解释，“县里头这是要两手抓啊，抹黑人家慈善救济所，关起大家的门来要钱，这药丸的名字也取得好，花金？哈哈，花金，意思就是让你花钱罢了，治病，我看未必。”

他昂头，看着玻璃窗外灰蒙蒙的天，是要下雨了，远处黑云卷叠，压得人心口都发慌。

魏十镜感慨了一句：“这还真是‘土匪’干了慈善的事儿，县里干了‘土匪’的事儿，我竟有些佩服了。”

第二天早晨八点整，乌山县县长孟萧山踩着点儿来了，他先是去了一楼，说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继而敲开了魏十镜的房门。

魏十镜瞧着他面色微微泛红，领口的口子松了，忍不住说了一句：“孟县长送药，送得很辛苦嘛。”

孟萧山肉脸一挤，豆大的眼睛瞬间簇成一个小黑点，魏十镜之前还从未见过眼睛这么小的，一强颜欢笑，眼睛都夸张到没有了。

“魏老板，药给您了。”孟萧山指了指魏涟手里头的两颗药丸，他伸手，“钱，您得给我了。”

“多少？”

“一百。”孟萧山怕自己没说清楚，又伸出一个手指头，贴着圆润的脸颊，朝着魏十镜一比，“一颗，一百。”

魏十镜屋子里有两个人，他自然是带了两颗来了，魏涟听了，把其中一颗推到了孟萧山手上：“太贵了，我们只留一颗就行了。”他又扭头朝着魏十镜，“先生，我身体好着呢，不会得病，我不用。”

“哟，这位小哥瞧着面色是挺好。”孟萧山顺着魏涟的话往下说，“码头上的力夫，就住棚户区的那些人，得病之前，身体也都很好，一人能扛两百斤的包呢，结果，还是得了。”

他看着魏涟，意味深长，像是在说，你能扛两百斤的包吗？

魏涟自然是不行的，他原本的特长是飞檐暗探，现在只擅长做饭，做东北菜尤其顺手。

魏涟不出声了，魏十镜点点头，对魏涟说：“去取钱。”

魏涟脚似冻住，不肯挪步。

魏十镜倒是十分阔气：“好东西嘛，值这个价。”

***

关了门，魏十镜忽而转身，跑到了这屋子的书房晒台，这晒台侧对着小洋房的门口，若是孟萧山要出去，他自然可以看到。

从二楼下去有十八级台阶，魏十镜数过，走得快的啪嗒啪嗒一下就走完了，就算他孟萧山一秒钟一个吧，不，就算他爬下去吧，几分钟也该到底下了。

魏十镜把怀表一阖，孟萧山没出小洋楼，他应该是去了一楼。

魏涟小心翼翼地捧着所谓的“花金丸”进来了，看着挺委屈，还挺不好意思的。

“我闻了闻，”魏涟微微皱眉，“这丸，一股山楂味，这能治病？”

“当然不能，若能治病，至于封县吗？一人一颗，不就齐活了？”魏十镜轻轻关上了晒台的玻璃门，指了一下魏涟手里捧的木匣子，“这破玩意，你还给整个匣子，不嫌浪费了我这好椟。”

魏十镜忽而问魏涟：“你日常出入的时候，见过一楼里的人吗？”

魏涟摇头，似想起什么，又说：“不过……好像是个女的。”

“年轻的年老的？”

魏涟又摇头：“这不知道，我只看见有人给一楼送过阿胶，就搁在门口，人就走了，但是我想，吃阿胶的，应该是个女的。”

这时节，有人吃不饱饭，有人还能流水似的补身子，不过，这都不似有些人，借风引火，恨不得烧出一场人间炼狱。

***

“姓魏的交了钱？”朱则旦这几日都是足不出户，回南天了，他膝盖痛，走两步就得打拐，他声音稍尖细了一些，“他居然交了钱？啊，小孟啊，铁公鸡拔毛了？”

孟萧山点点头，喜上眉梢，又带着几许洋洋得意，邀功一般：“咱接下来怎么做？”

朱则旦笑脸一收，瞬变得严肃起来，他拧着眉头吩咐孟萧山：“小孟啊，让你发的公告是怎么说的？县政厅发放预防药物，让大家把钱准备好，不肯吃药的，后果自负，这后果，你自己掐算一下时间，什么时候来比较好，就什么时候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