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3章(2 / 2)
魏十镜翻箱倒柜,从书柜里找到了一个针线包,他把敖瑾带到书桌前坐好,点开电灯,用针一点一点儿地把那砂石挑了出来,怕她痛了,时不时魏十镜还会瞄她一下。
敖瑾只是笑,一直都在笑。
“把袖子撸起来,让我看看胳膊。”
敖瑾也是听话的,她两手一抻,示意魏十镜自己来。
魏十镜苦笑了一下,轻轻把敖瑾的袄子往上裹,肘上也有些伤,不过都是淤青,可能是在地上摔的。
“你怎么走到这儿的?”魏十镜慢慢收拾好东西,偏头,盯着敖瑾,他的眼睛水润润的,心口在颤,“你这副样子,是怎么从上海到武汉的?还是你到了武汉之后,才变成这样的?”
魏十镜其实也想明白,如果当初敖瑾不打招呼离开上海还不是这副憨痴的模样,是不是代表,她是真的想甩下他了。
他之前常听到小孩子置气,一个对另一个说,我以后不带你玩了,彼时他觉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骂人都这么轻飘飘的,不带你玩了算什么,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可他现在怕极了,怕敖瑾是不想带他玩了。
敖瑾张张嘴,很小声的说:“我记不大清了,只记得,有人和我说,往西走。”
魏十镜手猛地颤了一下,双肩抖得不受控制,他记得,当时敖瑾让他帮忙造假,仿造一支勃朗宁M1906,要求是和黄百贯那支一模一样,却又提了个奇怪的要求,要把保险改成反的,和黄百贯一模一样不难,改成反的,这个难极了,还是急活,大晚上的,谁愿意给你赶工?
光是这一点,魏十镜麻烦了不少人,把这辈子的老脸都豁出去了。
交给敖瑾的时候,魏十镜对她说:“小瑾,你要记得,我就在上海西边郊区等你,无论你办什么事儿,如果你还能活着出来,记得,一路往西走,就能找到我了。”
现下,她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怎么用筷子,但她记得,有人要她往西走。
魏十镜本来还想问,她是怎么来的,走路来的是不可能了,是坐船来的?还是坐车来的?她身上又没钱,怎么买的票?
不对,她身上还些首饰的,她日常都会戴着一个银镯子,魏十镜耸了耸鼻子,忽而想到,自己刚才看敖瑾手腕的时候,她两手空空。
“你的镯子呢?”魏十镜警觉起来,如果敖瑾意识清醒,决然不会丢了这镯子的,她将镯子看得和命.根子似的,被人抢了?还是被人偷了?
敖瑾窃窃自喜:“我换炒猪肝吃了。”
“炒猪肝?”魏十镜愈发不理解了,“哪家的炒猪肝?你换给谁了?”
敖瑾想了想,先是点了点头,又摇头:“不记得了,他说下了工给我买炒猪肝,还给我买三碗大米饭的,可是最后我也没吃到炒猪肝。”
“下工?”这倒是个信息,说明对方是个工人,魏十镜又问,“什么时候给人家的?”
“今天早晨。”
魏十镜理了理,他是傍晚在武昌发现敖瑾的,巷子里住的都是黄包车夫,里头有些有钱的,会把家里隔间租给一些黑户,这些黑户多半都是在附近打零工,想干活时就干活,不干活天王老子都催不动,不存在下工不下工,除非……是在厂里工作的。
这便是好找了。
***
张小汉觉得自己这两天又背又惨,先是遇到个貔貅一样的姑娘,吃了自己卖血换来的炒猪肝,又被她耽误得差点迟到,上工的时候心不在焉的,如今被开除了,明天的饭该怎么办。
对了,还有梁老五,那姑娘得罪了梁老五,梁老五又是他的房东,今日梁老五过得不利爽了,直接跑过来把他这个租户给骂了一通,拽着他上个月迟了一天交租钱的事破口大骂,都上个月了,自己也补上了,还骂什么。
幸好梁老五不知道自己和那姑娘认识的事儿,不然,不得把自己皮扒了么?
梁老五骂完,又让张小汉交租,张小汉怯怯地回他,说这个月一号不是交过了吗?
梁老五咧嘴继续骂:“下个月一号的不是还没交吗?二月份就这么几天,提前半个月收怎么了?爱住住,不爱住滚。”
张小汉是不能滚的,他没地方滚了,他原本想着,等他在武汉攒够了钱,就一路北上,他要去北平,去大城市里,他要出人头地,他不想一辈子窝在湘西当个土匪了。
这念头,扎在了他心里,谁劝都没用。
张小汉身上没钱,求了许久,梁老五才说宽限三天。
张小汉送走了梁老五,就立刻把藏在怀里的那镯子掏了出来,那是早晨那猪肝姑娘给他的,傻子!还真信自己会给她买猪肝呢!真蠢!
诶,不过看着下午那个护着猪肝姑娘的男人倒是挺有钱的,张小汉思忖,自己是直接当了这镯子拿钱交租比较合适,还是去找那男人讨一笔银子比较划算呢?
他抱着镯子,像是抱着万贯家财,躺在床上做着美梦,躺着躺着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他听到有人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