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串通一气(1 / 2)
宋奇带着“证据”,领着衙役往北去禁宫,身后留下?一柱清烟,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从“保护”变成了“抢劫”。
他是一个比崔颖、周明都还要高明的抄家者,做事就要做得严丝合缝。
他将“四凶”的住宅、别院统统封锁,一个人也?不许出入,亲自?将“四凶”的文书查抄。查完了还把“四凶”书房又放一把火,烧焦两张柜子之后再指挥人救火,以示“我不是来?抄家,我是来?救火,救完火要清点损失,然后不小心就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火就是他放的,才烧起来?他就泼了盆水,继而“大惊失色”,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抄拿相关证物了。干着这缺德事,他倒没忘记把“四凶”残破的尸体给收集起来?——他要不收,估摸着尸体非得叫京城百姓分尸生食不可!
随着梁玉进宫请罪、宋奇带队抄家,两队人轰轰烈烈地开过,“四凶”被?“铁笊篱”杀了的消息已经长翅膀一样的飞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闻风而动的小民,没直接被?“四凶”祸害过的都涌到街上围观梁玉。受过“四凶”迫害的百姓富户则焚香谢天,紧接着开始准备状纸,状告“四凶”各种恶形恶状,夺人财产、妻女等事,求索回损失。
还有一等人也?被?迫害完了,状纸也?不用自?己写,准备了香烛果品,就近去神佛那里还愿。京城于嚣闹之中,响起祥和的礼佛酬神的唱经声。
这些只是看起来?热闹,真?正能够左右事件走向的人则在高墙之后、深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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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琚四十多岁了,听起来?似乎正在壮年,其实已经活得超过了皇帝的平均年龄。夏秋之交,染上个头疼脑热、偶感风寒,再常见不过了。他是昨天傍晚发的病,病不大,服侍的人却都很紧张。最好的御医被?叫了过来?会诊,太子榻前侍疾。
到了今天早上还不见好,由执政们轮流当值,连正在家中避嫌的萧司空也?坐不住进宫了。公主们来?得极巧,正赶上了最早一拨探病。
所有这些人都在两仪殿碰面了。丰邑、安邑两公主没敢跟弟弟说他外家已经被?“四凶”给扣了,安邑公主悄悄将这个消息对萧司空讲了。萧司空道:“不要声张!”
他立即有了两种盘算,如果桓琚病重,事情自?然是由执政来?处理?,执政就可以下?令将这些人开释回家,又或者派人调查“四凶”刑讯逼供的事情,叫停整个案件的审理?。如果桓琚病很快就好了,该禀明桓琚,让桓琚亲眼看看酷吏的嚣张。
萧司空同?样很明白,此时是桓嶷表现?孝道的时候,他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做一个仁孝的好太子、好儿子。
御医诊脉、开药、煎药,太子“汤药亲尝”,一碗药喝下?去,桓琚躺着发汗,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桓琚才睡沉,梁玉就带着从何源背上拔-出来?的菜刀去投案,宫门内外一时哗然。御史?大夫裴喻亲自?跑出来?,请梁玉先到御史?台去喝个茶,毕竟在宫门前面拎着把血淋淋的菜刀不大雅观,一面派人去通知萧司空。此时御史?台因被?卢会算计,已不剩几?个人了。
萧司空马上明白了这是一个机会,与黄赞等人通好了气,这时才告诉桓嶷:“殿下?,‘四凶’拘捕梁氏,被?那位炼师当众格杀了。”
桓嶷揉揉眼睛:“谁?哦。啊?!!!”
萧司空将他一拉:“殿下?,噤声!殿下?,你还是要用心侍疾,一点多余的事都不要做。”
“可是三姨!还有外婆,难道他们敢把外婆也?给抓了吗?可恶!”桓嶷知道查“逾制”的事情,他对梁府这方面是不担心的,桓琚又亲口?说了不许对梁满仓夫妇无礼。没想?到酷吏的胆子居然还是这么?的大!
萧司空道:“殿下?,听臣说,昨天卢会上本?,他要抓人也?是下?午了,如今他已伏诛,被?他抓去的应该还没有太大的损失,殿下?不必担心梁翁梁媪。殿下?要做的是用心侍疾,您是太子,要稳住圣人的心,圣人才不会动怒。”
这个桓嶷听进去了,迟疑地问萧司空:“那……三姨怎么?办?”
“她自?己来?投案了,这很好。御史?大夫裴喻已请她去御史?台了,裴喻是一个厚道人。余下?的就看咱们怎么?做了。”
“好,您请讲。”
萧司空道:“梁府的事情,殿下?是不知道的,一定是不知道的。”
“好。”
“酷吏为恶,您也?是不知道的。”
“好。”
“一旦听闻此事,您是愤怒的,因为有人辜负了圣人。”
桓嶷低头想?了一下?,答道:“我明白了。我将三姨托付司空,万请保她周全?。”说完,深深一揖。
萧司空忙避开了身子:“殿下?,老臣当竭尽全?力。”否则对付个“四凶”,居然让“自?己人”偿命,岂不是助长小人气焰?以后再有酷吏,还有谁会豁出去了硬抗?
梁玉自?动投案,拉足了士人的好感,她若不投案,顶多是个有胆子有义愤的傻大胆,投案了,就是明白事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不止是利益、行动上与己方一致,从思?想?上也?可算是“自?己人”。
桓嶷转身欲去殿内看桓琚,周明都一路跑了进来?:“殿下?,司空。殿下?,京兆少尹宋奇急奏,告发轮番都尉方令与卢会等勾连串连,谋害大臣,图谋把持朝政。”
桓嶷一惊,张口?便是:“我去奏与阿爹……”桓琚还没醒呢。
桓嶷赶紧改口?,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宋奇是自?己人!“司空,请司空与黄侍中等议定此事,万不可惊扰圣人。”
萧司空也?觉得宋奇变得顺眼了,恭敬地一礼:“谨奉令。”
萧司空与黄赞等一打照面,很快就有了推论,让崔颖去查“四凶”,着周明都把方令给控制起来?。宋奇协办,萧礼则接手“四凶”原本?的案子和抓来?的人犯。
桓嶷终于可以放心了,轻快地道:“外间?事悉付大臣,我自?侍疾去。”
此时,宫外。
大长公主先是忧心忡忡地送丈夫进宫,继而听到“四凶”被?梁玉追杀的消息,拍案而起:“干得漂亮!恨不能是我生的女儿!阿姣啊——”
萧礼原在跟前伺候,听到这一声,不及脸红便是一个哆嗦:“阿娘,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这只是一个开始,须要将‘四凶’罪名?坐实,此其一;趁机劝圣人暂息雷霆之怒不再作用酷吏,此其二;要保炼师平安,此其三。”
母子俩都有一个想?法——“四凶”死了,接下?来?就任由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发挥了!萧礼想?得还更深,那就是拨乱反正。自?己干不好,还是建议桓琚,让崔颖去查!
大长公主道:“那咱们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呢?你们不是查过‘四凶’的不法之事吗?不趁现?在收拾好了上奏,要等到什么?时候?”
萧礼劝道:“阿娘,圣人病了,要体谅他,慢慢说与他听为好,事缓则圆。”
大长公主眼珠子一转:“那好吧。”
便在此时,门上管事跑了进来?:“殿下?!门外有一个自?称是无尘观主信使的妇人,拿着观主的名?帖求见。”
杀了“四凶”,梁玉的名?头就很好使了,大长公主道:“快请!”
来?的是吕娘子,她的本?意是自?己出面去揭发,不想?梁玉跑得比兔子还快,她一路追,尽在后面吃灰,还没追上梁玉,眼睁争看着梁玉从面前跑走,直接去宫里请罪了。
【那还了得?!我得把“四凶”给钉死了才行!只有“四凶”罪大恶极,杀了他们的人才能是有转圜的余地。否则清天白日,连杀四个朝廷命官,亲外甥是太子也?不大说得过去啊!】
吕娘子将梁芬交给阿蛮:“知道我那宅子吗?带小娘子先过去。我还有事。”继而将人一划拉,选中了最不怕事的晋国大长公主。
见到晋国大长公主,吕娘子马上自?报家门。大长公主道:“唔,我知道了,废话少说,你来?有什么?事?”
吕娘子道:“殿下?可知,‘四凶’与如今正在宿卫的都尉方令过从甚密,交情颇深?”
“什么??”
吕娘子与大长公主都不是个好人,当着萧礼的面,吕娘子就敢说:“他们分明是想?借机铲除朝廷重臣好取而代之,把持朝政。”
大长公主不满地道:“我看他们是想?谋反!”
吕娘子道:“过了,过了,他们且干不到这个份儿上,就是攻讦大臣,想?取而代之。说得太重,反而不像,没人信的。”
大长公主大悟:“不错不错,哎哟,天天说的想?的都太……哈哈,轻点的罪过我就没想?到。”
萧礼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阿娘!”
吕娘子又说:“卢会连崔颖都能诱捕,就是明证!什么?人敢抓御史??还有天理?没有?”
萧礼问道:“他们真?的被?抓了吗?不是崔颖协助办案?”
吕娘子道:“郎君,这都是哪年的皇历了?卢会最嫉妒的就是崔颖了。男人嫉妒起来?,呵呵。”
萧礼大怒:“这群小人!”他在家里避嫌,消息也?有不够准确的时候。原本?比较放心崔颖,现?在听说崔颖都遭了毒手,顿时紧张了起来?。
大长公主道:“走!快些儿,跟你叔叔伯伯们说说,哎,我先去宫里,那些人我不放心!还有方令,怎么?还能让他守卫圣人呢?赶紧把他拿下?来?!”
萧礼走了两步,闻言又折了回来?:“阿娘!圣人病重,您怎么?能轻易说出来?要换宿卫将士这样的话来?呢?”
吕娘子忙补充道:“宋少尹已经去保护四凶宅院,免叫人趁乱打劫了。证据快有了!”
萧礼骂道:“快有也?是没有!你们做事怎么?这样顾前不顾后呢?都先去,外面的事情我来?办!”
吕娘子这才想?起来?怕,眼前这个人可是勘破了史?志远真?身的人啊!
【等等!那他是个比老鼠精厉害百倍的人了?】吕娘子毫不犹豫地跪倒在了萧礼的面前:“郎君,请您救救三娘吧!她杀‘四凶’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呀!”
大长公主道:“你起来?,我们当然不会袖手旁观。”
萧礼点点头,问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吕娘子道:“说是去宫里请罪。”
萧礼容色一缓:“做得好。这样,就有转圜的余地了。”这个事,如果是个宗室男儿干,说不定桓琚得夸一句“真?是我家好儿郎”。梁玉一个外戚家的女孩儿干这事儿,就另当别论。不过事情是好的,大家也?不会眼看着她去送死,让他们依法来?审就死不了,大不了到外面转一圈再回来?嘛。
萧礼飞快地想?好了接下?来?的应对,现?在需要的是梁玉的配合。萧礼低声对大长公主道:“阿娘,此时须得您进宫一趟,顶好见到炼师,与她通个消息。”将自?己要大长公主办的事情讲了。
大长公主道:“你还不放心我吗?这事我来?办!”又让吕娘子先在自?己府里住着,吕娘子哪里呆得住?又求大长公主,将梁芬安顿好,说是梁玉托付给她的。萧礼笑道:“不用担心,她自?有她的家人来?照顾。”
“四凶”死了,被?“四凶”正在审讯的人都能缓过气来?了,该放的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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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大长公主赶到宫门口?,热闹早散了,梁玉喝茶去了,方令一头雾水地连同?他带来?的兵士都被?周明都这个专干这等差使的给扣了。大长公主与萧司空老两口?见了面,互相一通消息。萧司空告诉大长公主:“裴喻虽是个老好人,还是有分寸的,那一位当街杀人看似鲁莽,也?是有成算的,我们只管做我们自?己的事就好。”
大长公主也?告诉萧司空:“阿姣在外面收拾善后呢。刚好那边办好,再接了这桩差使。”
夫妇俩都放了心,大长公主进去看侄子。
外面,宋奇得到指令,知道事情成了大半,飞快地去找萧礼——崔颖还被?卢会这个又傻又蠢还狠的死鬼给扣着呢,连同?大半个御史?台。
【他不死,谁死?哪怕圣人此时醒过来?,也?得叫他去死一回。】
萧礼被?宋奇满京城地搜出来?的时候,正在呼朋唤友,一个一个地催他们写奏章,检举揭发“四凶”横行不法的事情,再给他们安排次序、时机、什么?事能翻案什么?事不能翻案,又沟通联络,怎么?把梁玉这件事控制在一个各方都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得照顾桓琚的情绪,要在不引起桓琚反弹的前提下?,将事情给办妥。
京城何其大?萧礼骑马也?跑了个满身大汗。找他的宋奇也?急得不行,终于,午后不久,两人碰了个头,萧礼与宋奇一合计,赶紧的,把御史?们给放出来?。两人又去与崔颖会合,将近来?被?“四凶”抓到的人都给妥善安置好。
宋奇道:“带上几?个专治跌打的郎中为好!”他这方面的路子就比萧礼熟些,捞上几?个郎中,先往卢会那里救御史?。卢会用惯了的差役都被?宋奇、萧礼扣押下?来?,与原本?的犯人位置换了个个儿,把卢会的手下?关栏杆里了,将栅栏里关的给放出来?了。
萧礼见到崔颖大吃一惊:“中丞受苦了!”他气得双手发抖,险些骂出粗话来?。崔颖虽然狠,毕竟有原则,长得也?好看,萧礼对崔颖还有几?分客气。如今崔颖挨的鞭子不讲,脸上自?左眼下?至左嘴角一道长长的刀痕——卢会真?不是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