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4章(2 / 2)
凌熠没从他的脸色上瞧出端倪来,只好问道:“出什么事了?”
赵伯霈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楚国……”随后他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惊奇地问道:“这么近的距离,你听不到吗?”
凌熠经他这么一说才骤然意识到,他过人的五感和心里那一股需要时时压制的暴戾之气全部都消弭在了那一场漫天的大火里,他现在和寻常人再没有任何差别。
赵伯霈:“你说你的妖力用来护住了你的心脉,是不是从此两两相消……”
凌熠慢慢坐起来,靠着床头,伸出手试图再一次召唤出一层黑雾,却无事发生,掌间的纹路清晰可见,黑雾却再也没了踪迹。
凌熠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与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天赋神力相处,那神力让他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别人穷尽一生也不能得到的功名利禄,让他躲过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却也让他深受其害,身边的人忌惮他,生怕他闹出个黄袍加身的戏码,费尽心机要置他于死地,世人也都以为他是个暴虐无道的妖孽,还时时要忍受头疼……如今这一切终于有了个句号,他终于如愿成了一个平凡人,天赋神力,封侯拜相,自此与他再无瓜葛。
赵伯霈看他笑得释然,便知道他从始至终也没有接受自己是个妖孽的事情,他一直以来只是不得不承受无数期望和怨恨的可怜人罢了。他俯下身,将凌熠揽入怀中,说道:“我的仙官,能让我这个凡愚守护你一生吗?”
凌熠笑着回抱他,“我哪里是什么仙官,我分明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呢。”
赵伯霈将他抱得更紧,笑道:“神魔本就一线之隔,全凭后人评说罢了,对我来说,就是天上的仙官啊。”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重新把我拉回这个人世间,让我知道这天下终究还是有些值得放在心上好好温暖的。
凌熠没有说话,只是在他颈侧轻轻落下一吻,权当作回复了吧。
两人相拥片刻,凌熠才想起来最初的事情,分开一点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伯霈疑惑地愣了一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没什么,荆临天封禅京临南郊极峰,不巧正好赶上了地震,不仅差点鼎盛之年的陛下差点驾崩,京临城东北角也塌了一大块,实在是凶兆啊。”
凌熠冷笑一声,说道:“他只知道我是个妖孽,却不知道我身上万千的妖力全是来自天地万物,原来由我一人承受,如今这股力量没了容身之处,自然是要出去作祟的。”
赵伯霈听他这么一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这么看来……荆临天说你是是个妖孽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啊!”
凌熠刚醒过来,闹腾了这么半天体力有些难以为继,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哦?”
赵伯霈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红颜祸水。”
凌熠:“……”
赵伯霈摸着他耳朵后面的一块嫩嫩的皮肤接着道:“你刚醒来就别想这些劳心的事情了,总之与你以后再无关系了。”
凌熠赞成地点点头,以后天下几分和他半分关系也没有了。他前半生被迫与这些事情纠缠不休,他没有一日不想着远离这些事情,甚至不惜送命,而如今终于得了一座现成的桃花源。
赵伯霈这几日被赵伯景禁足在府上,又正好碰上凌熠清醒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也就彻底和无聊告别了,每天除了美人在怀乐不可支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事情。
凌熠活了这二十几年,从未有过这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如今一身轻松地沉溺其中,倒是十分配合赵伯霈,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在这宅子里不能出去,他被赵伯霈留在这里养伤,养得筋骨都要酥得掉渣,几乎要长出霉来。赵伯霈却担心他被人认出来,惹来不该惹的麻烦,到时候不好收场,于是反复几次都用他伤势未愈的鬼话糊弄他,不让他出门。
凌熠也懒得和他较劲,三番五次被拒绝之后就没有再问过了,心想自己已经不是当年能和他平起平坐的右相了,说话可能也没有那么管用了,于是只好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赵伯霈那天有正事要出门时就偷偷溜出去。
凌熠可能真的是脑袋开过光,几乎是想什么来什么,赵伯霈一个月禁足期限还没有到,就被赵伯景急匆匆地召进宫里了,临走前还是不忘了让守卫看着别苑新圈养的小美人,可不能让跑了。
凌熠:“……行了行了,快滚吧。”
赵伯霈抖了抖宽大的袍袖,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就出了门。
凌熠虽然身上没了神力,武力大大不如从前,但是翻墙跳栏之类偷鸡摸狗的童子功还是一点没少,趁着守卫不注意就翻后墙溜了。
他穿了一身简单的白衣服,带着个斗笠就出了门,骊阳城虽然他来过一次,王公贵族能认出他这张脸的不在少数,但是到了鱼龙混杂的市井勾栏之间,认出他这张脸的人也没有几个,更何况赵伯霈这别苑在郊外,能认出他的人就该彻底绝迹了,他除了长得好看些与周围人没有什么不同。
原本还算高悬当空的烈日不知不觉就下了山,那说书人就着一盏茶,几乎不看堂下来来去去的茶客,自顾自地讲着抑扬顿挫的楚国妖相的旧事,真真假假终究湮没在了滚滚的长河里,那传说中的黄金鬼面终于蒙上了一层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