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成都府(1 / 2)
阿饼睡了很久,额头发烫,满嘴胡话,修道固然延年益寿,但却不能让人绝不生病,特别是从那样阴冷的寒潭中出来,又恰逢夏日的凉夜,很不好过。
哪怕我已经尽力用勉强吸纳到的一点儿灵力为她烘干义务,可女孩子还有又长又厚的头发,若要为她烘干头发,不知还要吸纳多久的灵力,眼下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她枕着湿漉漉的头发说梦话。
“大根……大根……”阿饼口中喃喃,面上全是苦涩。
她是被爆破的妖丹幻象魇住了,我方才也被魇住了,但落入寒潭的一瞬,我所拥有的“大根”视角,因为大根的死亡而终止,所以我才能在掉水的第一时间清醒,拖着阿饼顺水漂出地下溶洞,最后费尽力气拖她上岸。
幸也不幸。
幸,我们两个终于能逃出必死之局,如今有水源,有空气,有生路。
不幸,我不能再以“大根”的视角和身份,与阿饼一同生活,从亲密到陌路陌路,心中茫然。
虽然在回忆的幻象中,大根遇到的是蝙蝠女妖,我却能一眼认出那里头藏着阿饼。
我不知道蝙蝠女妖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阿饼是什么样的——她那种与人的疏离感,和想要积极入世的女妖截然不同,每一次女妖被世人厌恶和排斥,我都能感到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甚至是阿饼抓耳挠腮的小动作,我也没有忘记。
虽然我不得不随着“大根”的回忆而行动,却一直牢牢记得自己是谁,记得关于阿饼的一切。
对啊,小动作!
仔细想想,我为什么这次一遇见阿饼,就觉得她莫名熟悉,不论是三年后长高了、抽条了带来的变化,还是穿女装后气质上的变化,都无法不让我想起小时候的阿饼,就是因为她那些小动作!
“大根,别怕……”阿饼一翻身,又在呓语,看来被幻象影响很深。
此时已近黄昏,从早上到现在,我们都没吃任何东西了,阿饼有没有辟谷不知道,反正我没有,现在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如今身在荒郊野外,连处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找不到,阿饼这样子我也拖不动,只能勉强催动我的玉剑飞出去,叉回来一只小鸟和野兔,然后再将玉剑变为匕首大小,用来剥皮,处理内脏。
若我二哥知道师父送我的法宝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恐怕棺材板都盖不住了,但他若吃过我今日烤的兔子,一定也觉得很香。
阿饼是问着烤肉的味道醒的。
夜里,篝火跳跃,火光映照在她的半边脸上,神色难辨。
“你清醒了?”我疑惑地看着她,不知这到底是阿饼还是蝙蝠妖,毕竟人是会夺舍的,焉知妖怪不会?虽然无此先例,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嗯。”她抬手挠了挠头,因为头发湿漉漉的,又在地上沾上许多土,也许有些痒。有个这个迷迷瞪瞪的小动作,我便知道她没有被什么妖怪夺舍。
“还烧吗?”此时阿饼已经醒了,怎么说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我便不好再去探她额头的温度。
“不了。”她摇摇头,看起来整个人还是有些迷糊,似乎想把什么东西从脑袋里甩出去。
“还记得幻象里的事?”我瞧她那样子,不像是很好地脱离了幻象的影响。
“记得。”她点点头,目光有些呆滞。
“说说看……”阿饼醒来以后的回话至今没有超过两个字,让我有些不知道该聊什么好。
“能先给点吃的吗?”阿饼急急打断我的话,语气中不是平日的冷淡疏离,反而有一股热切——原来她呆滞的目光正死死盯着我手上的兔腿。
我讪讪将还没来得及啃的兔腿递过去,她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让人惊讶的是,阿饼吃了点东西,又立马倒头睡去,那模样,跟中毒了似的。
小心翼翼伸手探了探,我才发现她仍然高热不退,原来这丫头方才还是烧昏头了说胡话,若不是我的烤兔子太香,她恐怕都不会醒来。
夏夜凉风吹走了我颈间最后一丝粘腻,火堆里的火苗仍然不安分地舞动,我用仅剩的灵力勉强做了一个不漏风的草席盖在阿饼身上,自己随便找了一棵树靠着,身体疲惫得仿佛再也动不了,脑子却异常清醒。闭上眼睛,也总忍不住回忆起,我和阿饼陷入幻象中的时光,像一对普通的夫妇那样,打猎、做饭、浆洗、洒扫,共享晨曦和星夜,平凡的生活中流动着美好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