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地物冻(2 / 2)
“为啥?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喀城在哪?”她没头没脑地想去找地图,“喀城有没有大学,我可以在那儿念书,等你?。”“杜豌——”他温声制止她,可二丫不依,光着脚还是要去找地图。
小胡爷终于暴怒,扯小鸡儿似的拽着她胳膊给她拉回来,一把推进沙发里。
“喀城很小,在将近海拔四千米的地方,没有学校让你?念书,除了高原就是雪山,老百姓住的地方离我还有?几百公里远,你?去了也见不到我。喀城没有?你?的老师同学,你?也不能常回去看爷爷,没有大商店,买不了好看的衣服,吃不了爱吃的东西,那地方会引发高原反应,常年日晒,会给你?晒的脱皮,发黑,自己照镜子都会哭出来。”
一口气说完,胡唯冷了眉眼:“还想去吗?”
二丫瑟缩了一下,诚恳地摇摇头:“不想了……”
她怯怯地看他,眼珠骨碌碌转,又想出了个办法:“我可以在虬城等你?呀!”
“我念研究生三年,念完了你?要还没回来,我就回雁城等,早晚你?会回来的。”
“等到三十岁,四十岁?”
“嗯!”
一声短促嘲讽地笑,一双暗中攥紧的拳。
“那要是我不在的时候,你?遇上了更喜欢的人,怎么办?”
二丫笃定:“不会的,我不会遇到的。”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遇到了,我也不会喜欢他的。”
我会把你?的照片贴在床头,早上看,晚上看,心里牢牢记住,这是我的小胡哥。
“话别说的这么肯定。”小胡爷拉过一张椅子,和二丫面对面坐,耐心开导她。“人生无常,你?前两年的时候会想到现在和我在一起吗?”
二丫摇头。
“你?大学毕业时会想过自己还有?再回到学校念书的那天吗?”
二丫还是摇头。
“那你去年喜欢的衣服今年还喜欢吗?”
二丫又摇头。
“所以——”
“那我不在你身边,你?会在喀城喜欢上别人吗?”二丫打断他的话,一双澄澈的眼睛写满了认真。
小胡爷平静深吸气,深深地凝望着她。
然后。
他说。
“这也……有可能啊。”他咳嗽了一声,又把椅子往前拉了拉,挨近她。“你?看,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短期内也许咱俩心往一处使,但是架不住咱俩离得远啊,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我每天干什么你?不知道,你?每天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这根本不是打两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
二丫的指甲抠进了肉里。
她想了想,“那如果我一直没有?喜欢的人,我就等你?,如果我有?了,发现自己不喜欢你了,我会告诉你?。同样,如果你?在喀城有了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了,你?也告诉我一声。这样行吗?”
小胡爷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眼角有?二丫最熟悉的纹路。
“好。”
“那你能让我自己想一会吗?”
“行。”
“你?别去外面待着,外面冷。”
“那我去厕所,冲热水。”
“嗯。”二丫不看他,目光空洞地点点头。
拿了干净衣服,胡唯反手关上厕所的门,松了一口气。
二丫抱着腿在外面痴痴的想着,无意一回头,发现胡唯刚才拿东西的背包开着,里面露出档案袋的一角。
二丫讷讷拿过来,绕开封口的线,她想看看是不是真的,她怕他骗自己。
当扣着红戳戳的纸呈现在眼前,二丫手指轻轻摸着那张一寸照片。
忽然疯了似的闯进厕所。
小胡爷拧开水龙头,热水兜头喷出,他闭着眼,眼里热泪,水流顺着他的脊背汩汩而下。
正冥想着,二丫不管不顾闯进来,死死搂住他。
不知道是热水还是眼泪,她哽咽着不依不饶:“不走……不走……”
“你?说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你?想跟我分手对不对?你?压根就不想让我等你?,什么有?了喜欢的人就告诉我,你?前脚走了,过不了几天就会告诉我你?有?了喜欢的人,为了断我的念想对不对?”
二丫哭的伤心啊。
她能追到虬城来,她追不到喀城去。
他就要走了,走的那么远,去那么苦的地方。
他为了让她好好上学,编了那么多瞎话来骗她,什么喜新厌旧,拿她当傻子才信了他的邪!
毛衣被热水浇的贴在身上,头发贴在脸上,二丫抽噎着:“我让你走,我也不跟你?去,我就在虬城,老老实实的上学,我会好好的,你?别难过,你?别为了我难过——”
高原高,高原苦,高原一望无际,看不见家乡。
他说太阳会把她皮肤晒坏了,买不到新衣服,吃不到好吃的,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一个人在那,五年,十年,二十年,他的日子多难熬啊。他才找到他爸爸,家里才同意他们在一起。
“你?抱抱我,我不后悔,我怕你?走了,我才后悔。”
多勾人心魂的恳求!让人疼到极致的呜咽!!
我不后悔。
我怕你?走了,我才后悔。
再也不管不顾地,脱了她的毛衣扔到地下,解开她背上的扣子,胡唯转身,疼惜地抱着她,一场深入灵魂的拥吻。
瘦弱的背抵着厕所逼仄的瓷砖,痛的仰头。
“你?别忘了我。”
“不忘,至死不忘。”
“我等你?,等到头发白了,牙齿掉光,我也等你?。”
“别等,别等。”
“我会好好的,遵守约定,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好。”
二丫……二丫……
我至死不忘你?。
我用不知预期的下半辈子记得你?。
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妻。
那爬上灯台偷油吃的小老鼠正做着喜庆艳红拜天地的黄粱美梦。
老和尚一场晨钟暮鼓,硬生生将这场梦摔得稀巴烂。
小老鼠胡须上还沾着香油,灰溜溜钻进了自己的洞里。
大梦醒来,白日长河,青山依旧在。
飞机舱门大开。
风吹得裤管作响,吹得赵老憨哈哈大笑。
“快走,快走,赶得及回去吃咱师部的食堂,为你们准备了接风宴呐!”
胡唯与邱阳整装待发,相视无言,被赵老憨赶西瓜似的塞进了飞机。
舱门关闭,发动机轰隆隆地响。
拉货的运输机飞过高原,飞过雪山,飞往一段全新的征程。
窗外是万里层云。
透过那稀薄雾气,胡唯想起了那一幅幅画。
稚嫩地,小孩子涂鸦似的,简笔画。
画中的主人公都是一个带着大檐帽男孩。
过年时,她趴在阳台窗上,画男孩蹲在地上放烟花。
惊蛰暴雨,她在他的车窗上,画男孩穿夹克衫时的背影。
喜鹊归巢,她躲在他和妈妈住过的屋里,画男孩找到了爸爸。
寒冬凛冽,她坐在野长城上,用石头在土堆上画,画男孩和头上有?个苗苗的女孩牵手,再也不分开啦。
张张是他。
一笔一划。
画的都是她守的城池,守的河山,守的家。
寒霜重,积雪厚。
窗棂上又冻起了一层冰碴。
二丫披散着头发,呵着白气,开始在玻璃上画画。
一只,两只,三只,春燕栩栩如生。
葱白的指尖被冰的发红,画完,她望着春燕恬静微笑。
玻璃上倒映着二丫纯真的眼睛和脸颊,她虔诚地想,捱过这个冬天,就让她的小胡哥快点回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你们心疼二丫,不要为了文章吵架。
她的坚定和坚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