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稚始鸣(1 / 2)
虬城。
虬,幼龙也,《抱朴子》记载:母龙曰蛟,子曰虬,其状鱼身如蛇尾,皮有珠,片甲难得,极为珍贵。
入了山海关,再往西八百公里,即为城。
虬城虬城,顾名?思?义,龙虎英雄聚集之?地?,背靠怀山,东临定海,地?处平原。城门外,横亘着?万里长城险口之?一的要?塞,居庸关。
这样一个地?势特?殊,居高险要?,集众多英雄豪杰的驻扎的地?方,可想里头又是何等的波澜壮阔,雄浑磅礴。
火车开了整整八个小时,轰隆轰隆地?直奔这个城市而来。
虬城火车站外,静静蛰伏了一辆捷豹XJ的黑色轿车,车型很特?殊,颇有些上世纪英伦风格的老爷车味道。
车内空间宽敞,内饰仿佛被改装过,原本灰色的操控台板材被胡桃木所?替代?,座椅下陷,前后两排全都?用质感上乘的棕色小牛皮包裹着?。
远远看着?,这辆车与这座老城相呼应,明明不起?眼,却又从细节无一不彰显着?车主“处处高调也处处低调的”的矜持奢华。
此刻,驾驶座懒懒窝了一个人。
一个年轻男人。
姓卫,名?蕤。
卫蕤,谐音葳蕤。
意为枝叶茂盛,华丽艳绝。
明明是个沾花带草的名?字,偏偏和他?命中犯克。
四月末五月初的虬城温度已经二十往上,城中到处飘着?柳絮。
他?半降车窗,戴着?墨镜,一件白衬衣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领口随意扯开了两粒扣子,露出男人不同常人的白皙肌肤。
衬衣是意大利的经典品牌Camicissima,价格不高昂,主打亲肤舒适材质。
车内被风刮进来几粒柳絮毛毛,男人不露痕迹地?向后躲了躲,似乎对这样的季节很排斥。
没等他?发作,副驾驶的裴顺顺先痒痒地?打了个大喷嚏。
“这柳树毛毛也不知道飘到什么时候才是头,飘得人难受,把窗关上点?,你隔着?窗户看不也是一样?回头过敏了又要?再没半条命。”
顺顺说这话不为他?自己,是为了身旁这个男人。
他?是极易过敏的体质,尤其是对花粉和灰尘,严重时浑身起?疹子。虬城这个时节,又是满大街开月季的时候,那一朵朵月季,粉的,黄的,白的,红的,朵朵俗不可耐,像刘姥姥头上簪的花;朵朵盛放妖娆,酷似美人娇憨含春面;朵朵也能?要?了他?的命!
所?以每到这个季节,他?几乎白天都?不出门,身边人对他?穿的、用的,照顾的是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
上次有人邀他?吃饭,为了讨好,特?地?搞了个什么“敬园家宴”,敬园,字面上的意思?,哪个财主家的私人院子,种种花,种种树,不大的水面上建个亭子,美其名?曰附庸风雅。
他?去了,喝了两盏茶,席间有个绝色美女穿的含羞带臊端上一道点?心,点?心名?叫“女儿情”,晶莹剔透的燕窝熬成一坨坨,加工成糕,他?兴致缺缺就尝了那么一口,结果人直接昏倒了。
东道主揪心地?招来救护车,抬的抬,走的走,场面一片混乱。
在医院大夫问,他?到底吃了什么?
人家也挠头,没吃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都?是些珍馐美味,请来的厨子还是虬城饭店专门招待外宾的名?家,食物中毒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后来他?的朋友来了,问,你那些菜里有没有用花儿的。
东道主重拍大腿,坏了坏了,那道“女儿情”,可不就是用芍药磨碎了的汁子泡的?
他?这一病,惊的虬城半个财主圈子抖三抖,从那以后,谁要?再请他?赴宴,都?要?跟办酒席的人不厌其烦地?确认,千万别在饭菜里弄什么花样,就连点?缀的西兰花都?不许!
顺顺这样劝他?,卫蕤也不听,始终望着?马路对面的出站口。
半晌,他?哼了一声:“刚说几点?到站来着??”
“四点?十五。”
又一看腕表,微皱眉:“也该出来了。”
“人多,你坐惯了飞机,可不知道这火车站的风景,拖家带口看病的,大包小裹探亲的,南边北边务工的,想出站且等着?。”
话音刚落,火车站出站口忽然涌出一堆人,卫蕤一把摘了墨镜,趴着?窗观望着?。
手一伸——
“快,望远镜给我。”
裴顺顺啧啧摇头,递给他?一只?十分精巧的黄铜望远镜。
这只?望远镜还是他?去俄罗斯从一个古董收藏家那里搞来的,据说,还是二战将?军用过的东西。
望远镜不大,卡在鼻梁的地?方坠着?一截银链子,卫蕤手持望远镜,就坐在车里这么不远不近地?找着?,看着?。
裴顺顺在副驾驶翘着?二郎腿,半躺。“想看,回头入了学,找个机会把他?带出来给你大大方方的看,你这么是何必。”
卫蕤不作声,专心地?扫过一群群人,阅那一张张脸。
忽然发现?一个身高出挑的身影。
镜头锁定,便很快将?那个人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是他?吗?”将?望远镜递到裴顺顺手里,“左数第二个门里,穿绿衣服的那个。”
裴顺顺接过来,把镜子放到自己眼前一阵搜寻,激动地?说:“是他?!是他?!”
卫蕤很快把望远镜又抢过来,细细打量:“有点?像,又不太像。”
“哪里像,哪里不像?”
“眼睛眉毛像,皮肤黑了,反正跟小时候不太一样。”
“嗨,你当他?跟你似的,夜猫子在深闺里养着?呐。”
卫蕤陷入很纠结的辨别中,眉头紧揪着?。
“能?确定吗?”
“当然,岳叔亲自托了人去打听的,不是,他?能?大老远的去雁城?”
卫蕤沉默着?点?点?头,始终没放下举着?望远镜的手。
望远镜里呈现?的胡唯,穿着?一件春秋衬衫,袖子推到手肘处,拿着?背囊,似乎正在辨别方向。
那两道浓眉,鼻梁,嘴唇……
还有他?下意识思?考问题时,有些茫然的眼神。
卫蕤忽然无声无息地?笑?了。
是他?,没错。
放下望远镜,他?舒舒服服仰回驾驶座,面带微笑?地?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
裴顺顺打了个响指:“嘛呢?还在想是不是他?呢?”
手指在牛仔裤上轻敲,一声不紧不慢地?:“我记着?,他?屁股靠腰的地?方有个胎记。”
那时候,他?们那片家属院里只?有一个公共浴池。
虬城的夏天热死人,到了傍晚,各家的老子纷纷带着?自家的娃娃去浴池冲凉,简陋的浴池里就是孩子们的天堂。
掬一捧水,你泼我,我泼你,追着?拿盆子互相打闹,赤条条的娃娃们穿着?拖鞋踩着?水,时不时还要?被大人们骂两句。
顺顺躺在椅子里直哼哼:“难不成还能?扒了他?裤子看?”
卫蕤敛神,不置可否的笑?容,意为‘也没什么不行。’
他?枕着?自己的胳膊,半闭着?眼,问顺顺:“他?雁城那边的家,人多吗?”“多,怎么不多,光伯伯、哥哥就好几个。算一算,十几口子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