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1 / 2)
玉虚山下阳光正好,不似离州城那般凉意阵阵,李陌看了眼天色,寻思着云乘该饿了,叮嘱他不要离开绵阳身旁,只身进了林子寻找食物去了。
待绵阳一觉醒来,只觉得鼻间香气阵阵,一睁眼就看见自己的两个小徒儿架了一堆篝火,正在烤肉食。
李陌在树林里抓了两只小野鸡,也是他运气好,找到了不少可以充作调料的植物。这会已经烤的差不多了,取了一只递给云乘,道:“有点烫,要我弄好不?”
云乘想自己吃东西还是可以自食其力的,正要摇头,就听见绵阳熟悉的咳嗽声,愣了愣,随口问道:“师父是要吃么?”
绵阳心道这徒弟收的还真不错,理了理衣服站起身来:“虽说为师已经辟谷,但毕竟是你的一番心意,不好辜负。”
他接过烤鸡,美滋滋地撕了一块丢进嘴里,下一刻却呛得直咳嗽:“怎么是辣的。”
修道之人五感灵敏,修为越高深味觉越强,绵阳本就不能吃辣,当下只觉得嘴里火烧一般。
云乘忙不迭地给绵阳端上盛在竹筒里的溪水,李陌却一派无辜:“云乘喜欢吃带点辣味的食物,我在林子里找到了山椒,加了不少。师父吃不得辣么?”
绵阳灌了不少水,一只手举着烤鸡,伸得老远:“拿走,拿走!”
几人在山下等了三四天,竟连一个下山的弟子也没看见。
这三四天李陌变着法子给云乘做吃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绵阳也不知他一个凡人怎么抓到的,只觉得连觉都睡不好了,每次刚打一会瞌睡,就有馋人的香气把他勾醒,醒了也没用,都是辣的,吃不了。
他毕竟是师父,拉不下脸让李陌不放山椒,云乘倒是提过一次,被李陌一句“师父道行高深,不爱与我们一般吃五谷杂粮”糊弄了过去。
绵阳看了眼树下笑闹的两人,直觉得牙根痒痒,心道:这小子果然不辜负那一身煞气,就是神君派来捉弄自己的!当即气急败坏喝到:“云乘,过来,今天我们修炼。”
云乘被喝得一愣:“师父,您不是说还未在门派见过掌门,不能私传我们道法么?”
“……”绵阳老脸一红,嚷嚷道:“为师只是教你驱使灵气,哪里要传授你们本门道法了?”
云乘闻言,乖乖地走到他跟前,端端正正地坐好,抬着头等待受教。
绵阳往他身后瞥了眼,正见李陌懒洋洋地靠着树看着云乘,嘴里还嚼着根草茎,登时打算眼不见为净。
“世间本为混沌,天元神破混沌成就天地,化本元为天地灵气,生生不息,滋养万物。有仙缘者体质澄清、身怀道根,以灵气洗精伐髓后便能铸造道基,提升对道的感悟,修道者汲取灵气壮大己身,感悟道法强化元神,道法千万……”绵阳说着顿了顿,看向云乘“说起来,你当日一念入道,悟的是哪条道?“
云乘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啊……”
绵阳语塞,晃了晃脑袋,“也罢,进了山,掌门师兄自有办法弄明白。”
接着说道:“道法千万,每个人都有一条契合的道,它会在冥冥之中选择你。神君的道是志高道苍生道,天帝的道是帝王道,凤帝的道是火道。修道者感悟到自己的道便能引道入心,成就道体。随着对道的体悟加深,待完全理解了自己的道之后,便可得道成仙。按理说,得道之后若继续修炼,终有一日能成神位,然而自混沌至今,也只有天元神和神君两位天生神祇,便是连天帝也没有找到成神之路。”
云乘问:“师父您说得道就能成仙,怎么证明自己得到了自己的道呢?如果有人一开始只是悟了一条道,一直感悟成仙,那也是道选择人,不是人选择道。仙人们没有自己选择过,又怎么能得到道呢?不是道自己得‘人’了么?”
绵阳被他绕得有点晕,细想之下,若有所得,却也想不明白。他本就不是爱动脑筋的性子,当即摆摆手道:“这个问题咱们可以以后慢慢论,今天为师先教你引导灵气。”
又冲不远处的李陌喝道:“李陌也好好听,待你开始洗髓便用得上了。”
李陌闻言,慢吞吞地走过来,懒洋洋地靠着云乘坐下了。
绵阳也懒得管他,兀自背着手继续教授:“灵气是法术的根源,元神的强度和身体的纯粹度决定了人可以容纳多少灵气,也决定了人可以释放多少术法。这就是为什么有些体质强横的道人反而战力比刚刚得道的仙人战力高了。当然,对道的体悟决定了术法的等级,这是质上的区别。好比说,若你们都是修的火道,李陌体质强横,吸纳灵气多,能招来漫天火焰,但云乘对道的体悟更深,可以招来一朵九天玄火,这一朵九天玄火已足以让漫天火焰望而生畏。”
云乘心道,我不会和李陌打的。
“灵气充斥天地之间,有些地方充足,有些地方稀薄。诺,你看这玉虚山周围就比离州城浓了百倍,在此修炼才可事半功倍。也有一些天材地宝本身就是灵气汇聚而成,但是可遇不可求。你等且记住,没有吸收到自己身上的灵气只是外界的灵气,只有吸收了的灵气才可以化为己用。”
绵阳伸出一指,指尖一朵莲花苞凭空生出,缓缓绽放:“灵气可被你的意念引动,集中精神引动灵气,他便可被你驱使。你前些日子渡劫之时引动灵气为李陌治伤,便是这个道理。这朵莲花亦是灵气所化,为师让它开花它便能开花了。”
他驱散莲花,捋着胡须说道:“你且闭眼,试试集中精神,让你元神内的灵气在经脉中走一遭,这便是以灵气滋养身体的基础方法。李陌也闭眼,提前练练如何感知外界灵气。”
云乘乖乖闭眼,黑暗中能“看”到灵气汇聚在自己眉心,活泼地上蹿下跳,他集中精神,引导灵气顺着身体游走,努力尝试了几次,那些烟雾般的灵气便依照他的想法游动起来。
在绵阳看来,只见云乘猛然周身金光大涨,甚至引得外界灵气随之意动。
惊得连一只小鸟都从树上掉了下来,栽倒在云乘身前。
绵阳咦了一声,觉得这小鸟有些奇怪。他凑过去细看,这小鸟似是雏鸟,没有尾羽,毛色金黄,鸟喙与爪子雪白纯净,认不出是什么品种。他正要伸手去捉,那小鸟早一步察觉,已扑棱着翅膀,钻进云乘衣服里不肯出来了。
云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睁开眼疑惑地看了看自己胸前衣襟。
小金鸟伸出头,见他看自己,欢快地啾啾叫了一声,声音清脆婉转,煞是悦耳。
云乘被小金鸟鼓动翅膀的动作弄得发痒,便想将它捉出来,小金鸟乖乖地任他摆布,还在他手指上亲昵地蹭了蹭。
李陌也睁眼看了过来,挑了挑眉道:“今晚咱们吃烤小鸟么?”
小金鸟仿佛听得懂人言,愤怒地拍了两下翅膀,对李陌怒目而视。
云乘道:“这小鸟好像已经有了灵性,还是不要吃了罢。”
绵阳赞许地点点头,道:“云乘说的对,产生了灵性的动物,将来有化出人形的可能,我等修道之人不可枉造杀孽,于道有损。”
李陌看云乘:“那我替你到林子里放了罢?”
云乘点头,起身想将鸟交到李陌手上,那小金鸟却和李陌有仇一般,不肯过去,甚至在李陌接的时候,还伸着喙试图啄他。
李陌嗤笑:“一只小鸟儿心眼怎么这么小。”
那鸟儿听了,像被拔了羽毛般疯狂扑腾起来,若不是云乘抓得紧,只怕它已经在李陌脸上啄了个遍。
过了好久小金鸟才安静下来,云乘挠挠头,心道再让李陌放生是不可能的了,自己朝着树林走了几步,张开手想要放小金鸟回去,它却不肯飞离。云乘无奈撒手,小金鸟扑腾着小翅膀飞到他肩上,低低叫着蹭他的脸。
“云乘,你养下它。”绵阳忽然说道,“这鸟儿看着有点眼熟,许是什么灵兽的幼崽,它又如此喜欢你,是你的缘分。”
云乘闻言,挠了挠小金鸟头顶翘起来的一小撮软毛,征求它的意见:“我可以养你么,小鸟儿?”见小金鸟点着头叫唤,便道:“那我就给你起个名字罢,你这小爪子像踩了雪似的,鸿泥雪爪,就称呼你雪泥吧。”
雪泥又叫了两声,温顺地低下头梳理羽毛,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
李陌不太喜欢雪泥,但看见云乘已经为它起好了名字,正逗得开心,只挑了挑眉毛,什么也没有说。
绵阳看了看云乘,估摸着他今日是没有心思继续修炼了,他自己也不想再等下去了,便招呼两个徒弟道:“为师准备闯阵上山,你们同去不太安全,就在山下等为师回来。”说着便摸出枚符篆塞给云乘,“若是遇到了危险,以灵气激活,为师便立刻回来。”
云乘点点头,走到李陌身边,目送绵阳离开。
他见李陌看着绵阳的背影若有所思,问道:“怎么了?”
“我这两天忽然想到,”李陌眼底尽是狡黠之色:“那护山阵法似乎并不隔绝视线和声音,师父只消飞到正上空吼两声,总有人会听见的罢。”
“……”云乘似乎看见绵阳的背影微微趔趄了一下,“那你怎么不跟师父提呀?”
李陌拍拍他的头,勾着唇道:“郎先生的话本里,仙师都是御剑飞行的,我没看见师父带剑,以为他跟玉符一起弄丢了,也不知道他没有剑能不能飞行,这才没提出来扫他的兴。”
事实证明,是能飞的,李陌话音未落,绵阳道长的身影便离地而起,急速掠向山顶。
少年眼睛笑的像小月牙,温声道:“看样子师父很快就会回来了,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赶紧给你做,入了山就不好打牙祭了。”
·······
绵阳很快就带着呈闲派的弟子回到山脚,云乘看他面上赤红,不太开心的模样,心里奇怪,在李陌暗示下没有发问。
跟着绵阳回来的小道士彬彬有礼,唤作秦风,身穿蓝白道袍,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生着张讨喜的娃娃脸,笑起来有些羞涩。
一行人跟着秦风上山,他在阵前打了几枚符篆,山中景色随之幻化不定,凭空出现了一条小路直通山顶。
说是小路其实颇为宽敞,足够他们并排而行。云乘往左右看去,路两边如同罩了层透明的屏障,外头看不分明,只模糊瞧见一片绿色。
秦风见他好奇,笑着介绍:“这是掌门新建的护山阵,名曰‘浮梦’,阵内可化万物,若是掌控了阵符,也可随心意化出千万条路来。只是这屏障是不可触碰的,会卷入阵中幻境。”
绵阳闻言,发出一声嗤笑:“他的心思怕都花在起这些千奇百怪的名字上了,呵。”
秦风吐了吐舌,冲着绵阳行了个礼,不再言语,老老实实地带路。
云乘跟着走了没多久就看到路尽头的宫殿,飞檐画栋,气势雄伟,一排身着蓝白道服的弟子执剑静立两侧,端的是一副仙家气派。
几人顺着石阶走到殿前,秦风往身后一挥手,那路便连着通道消失了,云乘回头只看见石阶蜿蜒,深入山林。
有弟子走上前来,冲绵阳揖道:“师叔祖请入殿罢,掌门与各峰掌座、长老已恭候多时了。”
绵阳哼了哼,也不看他,径自带着云乘和李陌上殿。
云乘还未入殿便听见里头呼和不断,似有争执。
一人道:“他丢了镇派宝剑还有脸骂人?一百多年杳无音信,还指望我们摆什么好脸色!”
又一人道:“掌门你护师弟我管不着,但执剑掌座一职五十年前已确认由秦英代任,他现下闭关正要紧,总不能把他唤来同他说‘你师叔回来了,你赶紧把掌座之位让出来不然他要闹得天翻地覆’了吧?”
有附和声道:“就是,原本就是绵阳有错在先,他辈分高又怎么了,秦英已是恍然境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踏入窥道境,他这执剑峰掌座才是众望所归。”
云乘悄悄瞥绵阳一眼,只见他眉毛倒竖,面上血红。
绵阳疾步上殿,气的胸口起伏:“绵虚!绵悲!还有那个谁,长得贼眉鼠眼的那个,你是秦字辈的吧,妄议尊长,你师父怎么教的!”
“长得贼眉鼠眼的”秦齐:“……”
绵阳怒发冲冠,恶狠狠地指着那三个长老道:“我的执剑峰掌座之位是我师父同前代长老定下的,镇派宝剑也是在对抗魔族的时候被王屋派借去弄丢的,我虽不稀罕这劳什子掌座,却轮不到你们这些鼠辈说闲话!”
“你说谁是鼠辈?!”绵虚道人被骂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祭出本命法宝道:“你这个丢了剑的蠢货,可敢与我一战?”绵阳气极反笑,叉着腰骂道:“战就战,本座没剑也能打得你满地找牙,说的就是你,鼠辈,孙子!一百年前你就打不过我一根脚趾,现在还敢叫嚣,怎么,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混账度日连你祖宗也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