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星火(1 / 2)
乔以越脑子一片空白,浑浑噩噩地一直往前跑,没路了,就沿着楼梯往上,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她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喘着气站在天台上,两条腿已累得快抬不起来。
这几天是多云天气,厚厚的云层挡住了天空,没有照明的楼顶漆黑一片,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慢慢挪到了天台边上,目光茫然地扫过远处的灯火万千,心中却暗得如头顶的苍穹,没有片点光亮。
有些人对外在环境很敏感,但凡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很快注意到,有些人则截然相反,兀自活在自己的小天地中,视外界风风雨雨于无物。
乔以越就是后者,专注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鲜少关注别的人或别的事,哪怕一些事在所处的生活圈子里口口相传,她也往往是当成耳旁风,听过就算,不会真正放在心上,为此她不止一次被诟病迟钝或冷漠。
其实她这种游离事外的作风并非生来就有,儿时的她和其他同龄孩童一样,活泼,闹腾,对什么都感到新奇,无论遇上什么都迫不及待地想一探究竟。她又生得可爱伶俐,长辈们见了都喜欢,不管什么事都会不自觉地偏心她几分,童年时代,她可以说是事事顺遂,还能享有一点漂亮带来的小小的便利,比如说多讨几颗糖,多听几句夸,多几个喜欢她的朋友等等。
可随着年岁增长,出落得愈发出众的容貌在给她带来他人喜爱的同时,还招来了无端的恶意。那些恶意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层层堆积,无声无息地越变越高,直到某一天突然爆发。初二下学期,在她正在为艺考做准备时,不知从哪流出了一则语焉不详的流言,流言的主人公行为不检点,私交混乱,还勾引老师以开方便之门,没有一字指名道姓,可种种细节都会让人联想到她。当时学校立刻出了严正声明,要求学生们勿信谣传谣,可效果却适得其反,各种小道消息反而愈传愈烈,几天间就传遍了学校的每个角落,甚至还传出了学校,成了附近居民的谈资。
很长一段时间,乔以越都生活在紧绷的气氛中,无数人以挑剔的目光审视她、评判她,一言一行都会被翻出来指指点点,她收到了不少匿名信,还有人跑来当面问她,当她断然否定后,对方却只留给她一个不可置否的眼神——分明已经认定了是她,所以无论她说什么,他们都是不信的。
万幸有家人、朋友以及很多好心人的安慰和鼓励,她才度过了那段难熬的时光,最终,种种流言蜚语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平息,她的生活却回不去了,在谣言止息后,人们或许很快就会忘记其中的具体细节,但是被影响而生成的既定印象却能保留很久。她在流言中被打上的印记会随着人们的忘性而渐渐变淡,直到淡得看不出来,却永远不会消失。
那是很久前的事了,很多细节乔以越其实也记不大清了,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她考上省会的艺校而划下了休止符,她去了新的地方,将过往的苦和甜都抛在了身后,只是性子早不复当初那般活泼开朗,而是变得沉默内敛,只专注自己的事,其余的,莫说是上心,便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
只有在舞台上、在镜头前,她才会暂得喘息似的,畅快淋漓地释放情绪,而其余时候,她都静静地待在自己搭建的坚壳里,对外界的风云变幻不闻不听,如同丢了心似的,麻木而迟钝。
这样的性格一定程度上很好地保护了她,在艺校时她也曾遇到过非议,后来孤身一人在国外当练习生,又受伤错过出道机会,再到不被前公司重视白白蹉跎了三年,这一路不可谓不坎坷,可她总是告诉自己,只要不去看,不去想,就没什么关系的,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
前阵子黑料传遍全平台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不看,不听,什么都不要想,总能过去的。
可人的承受力总是有限度的,再坚硬的外壳在负荷超过临界后也会产生裂纹,在接二连三的打击后,那句轻描淡写的嗤笑成了压断树枝的最后一片雪花。
为了梦想,她放弃了很多东西,其中有些可能是另一些人梦寐以求的,她孤注一掷地选择了一条不那么容易的路,等待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
可一场谣言就轻易摧毁了她付出的那么多努力。
那时候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如果是她做错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做得不够好,她都可以改——可她什么都没做啊?
为什么她要因为这些根本没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委屈涌上心头,连同以前压抑在心底的一起,化作无尽的酸楚将她吞噬,她无力地蹲下来,抱住自己呜咽起来。
好累啊,好难受,她想回家,她不要一个人孤零零待在这里了,她想见爸爸妈妈,至少爸爸妈妈会抱抱她,会告诉她不要紧的,就算她什么都没做好都没关系的。
“呜呜呜,妈妈……”一想到父母,她的眼泪愈发汹涌,哭得愈发天昏地暗,几乎要呼吸困难。忽然间,一只手落到她头上,轻轻抚了抚,她起初浑若不觉,许久才反应过来,身子顿时一僵,随后想也不想就低下头躲开那只手,同时举起胳膊将自己挡得严实,深吸一口气忍住哭,问道:“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