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炼妖深谷(2 / 2)
“你为何要把我弄到这里?!我不是妖啊,我是灵!”“我自然知道你是灵。”如岳翁苍老的嗓子里发出两声怪笑,“但人老了,有时就是会糊涂,有时看着你,又觉得和妖没什么两样。对于我们仙而言,宁可错杀一万个灵,也不放过一只妖。何况灵的生命原本轻贱不值钱。好好在此享受与妖物李郭同舟的日子罢。”
“等等,你别走!让我出去!”然而,后来不论我怎么叫唤,如岳翁都未再响应。
炼妖谷,这三个字着实有点太吓人了些。相传太上老君的六样宝贝里,紫金红葫芦原本有两个,他用其中一个在清鸿山建了一座葫芦型的囚妖观,以囚禁被仙人捉到的妖。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个小小的道观不足以装越来越多的妖,后土娘娘把它挪到了山外的峡谷中,建成了这个炼妖谷。
原本妖物被困入紫金红葫芦,会在一时三刻化为脓水。在这加大号的炼妖葫芦里,最上层的沙土就是会风化妖的东西。在炼妖谷上层待的时间越长,就死得越快。简而言之,炼妖谷就是妖的十八层地狱。没有妖愿意待在最上层,因此,越往下走,妖物就越可怕。而且,炼妖谷直通阴间无间地狱,也就是永世不能超生的那个地方。
抬头看了看上方高空,发现天是紫色的,想来便是天帝亲自设下的结界,任何妖灵碰了以后都会澌灭无闻……这下是真遇上了大麻烦。太师尊他到底去了哪里?当时我明明看见他和我一起掉下来,怎不见他的影子?
身上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令我很快做出了决定:我一咬牙,闭着眼睛朝前跑去……然而,道路长且远,久时没有尽头,那些已经被风化的妖怪在风中悲鸣,让我屡次有一种自己将晕倒化为灰烬的错觉。
就在已经快要撑不住之时,脚下的沙地一软,我又一次掉了下去。这一次,我出现在一个残破的小石房里。此处总算没了瘴气与风沙,却爬满苔藓,潮湿阴冷。看见苔藓,我挪步到门前,发现回廊两侧果然有流水,然而整个回廊里,挤满了各种妖物:有虫洞中绿眸闪烁的老树根精,有掉落满地灰粉的飞蛾精,有在墙角摆动的藤条精……它们蛆虫般在整个回廊上蠕动,只是看一眼,我都觉得胃里直冒酸水。
往后缩了两步,回头却看见苔藓也蠕动起来,朝我喷射出毒液!我操纵回廊中的流水,化冰刺穿它。绿色浆液溅了满墙,它在地上拧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此刻,一个老树根精正巧从门前路过。我吓得差点再次发起进攻,它却只是看了我一眼,便懒洋洋地爬开。我试着踏步走出房间,发现一整层楼的妖都软绵绵的,没什么杀意。找到楼梯,走到下一层,发现所有妖物还是同样的状态,而且大部分都是植物昆虫修炼而成的妖怪。再下到第三层,妖物变得有些棘手。迎面而来一只飞鱼妖,用尖刺攻击我。我纵水往上一跃,和它交手了几个回合,把它消灭。周围的妖物看了一眼地上的飞鱼妖尸体,纷纷畏战而逃。于是,我一路顺利地从四层杀到五层,不曾失手。
终于,到了第六层。此处与上方截然不同,墙上沾满鲜血,地上还有被啃食干净的白骨。看到这些白骨,我不由打了个冷战。胤泽神尊说过,溯昭氏整个就是很滋补。想当年,蟠龙捉走我,也是为制安胎药。那对妖来说必然也是一样。可是,楼上几层只有水,没有食物,亦无出口。若不继续往下走,只会饿死在上面。可是往下走,说不定会变成妖的腹中食……
正感到矛盾之际,我看见西北方一道门前,出现了几十条人手。原以为自己眼花,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头修炼出了几十只人手的蜈蚣精!顿时头皮都麻了,原想找地方藏身,肩上却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我惨叫一声,拧过头去,被那东西吓得差一点窒息——咬着我的,竟是一条树干粗的血红巨蟒!它长着人的头,披头散发,眼珠外凸,嘴巴大大张开,裂到耳朵上,所有锯齿又长又尖。记得以前在书看到过,这妖物叫窫窳,生长在少咸山,以人为食,人吃了它的肉,却会中剧毒而死。我纵水化作冰箭,朝脑袋上刺去。不想它却将我叼起来,猛地朝前蛇形而去!它移动的速度太快,我连周围的妖怪长什么样都看不清,终于,在一个角落中,它用蛇身缠住我,从肩头拔出利齿,张开大口,用短剑般的两排牙尖对过来,似乎是想穿破我的脑袋。就在这时,我变化出几十根冰刺,直冲它面门!其中有几根刚好插穿它的眼睛!它咆哮的声音传遍整个楼层,缠着我的蛇身也因此松开。我赶紧纵水跳出去,不要命地朝反方向逃去。
饿了那么久,我早已体力不支,只在一个破房间里蹲下来,按着伤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气。松开满是血的手,发现血还止不住,只能又重新按回去,撕扯衣服打算包扎。
如果一直这样耗下去,迟早会被吃掉……
正想到此处,赫然罩下的阴影却吓得我心跳都停了——那是一个倒挂的恐怖容颜,连接在了长长的红色蛇身上。须臾间,我意识到这是又一只窫窳,从身后的窗口探头进来!我往下滑动身体,躺在地上,避开了它的尖牙血口!它咬碎了墙壁,把头收回到窗外,闪到小房间门口!我抬头看了一眼窗口,那窗只有脸盆大小,根本不够逃出去。从窗外引来冰箭袭击它,也因受伤变得有些迟钝,被它统统挡去。
窫窳张开一口尖牙,拉长身子,朝我伸了过来!我害怕到了极限,只能抱头尖叫!
结束了。下一秒便会被它撕成碎片吞进肚子里……
可是,等了很久,身上都毫无痛感,倒是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身上。抬头一看,只见一把剑从窗口伸进来,刺穿了窫窳的头颅。
“出来。”冰冷却熟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
我呆住。方才作战时毫无感觉,现在却觉得浑身发冷,手指僵凉得像在腊月深潭中浸泡了一个时辰,牙关打战到连说一句“好”的力气都没有。而身后的人,说话分明是用命令的语调,却令我顿时心头一热,眼眶潮湿。我擦掉手背上窫窳的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跑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