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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姓姜?刚才他叫你姜夏。”说着,朵莲从怀中,小心翼翼捧出一条红绳,和姜夏埋在拜月湾那一条形制相似,只是铃铛上刻着的却是个“玥”字。
中原常有言手帕交,但宁州人重银器,更喜系红绳。
姜夏不敢置信,以至于双手捧接来时,连丝刃也弃之不用:“这是……”
朵莲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又看向姬洛,颇为为难。她并不知道眼前的两人为何会闹到生死相见的地步,只是偶尔听神玥追忆往昔时,会下意识认为,无论上一代恩怨几何,但两个孩子该是感情甚笃:“公子,不能杀,神女大人有言,当初在星宿海边,你欠他们一条命,就得还他们一条。”
“星宿海……”姬洛低声呢喃,却并未松下指尖的力度,似是在努力想拾起那些尘封的记忆,一时间只觉得热流从背脊一路上冲至灵台,诸穴枢间同时气息大乱,胸腔里热血翻涌,眼瞅着已有逆血之兆。
桑楚吟觉察不妙,一把抓过桑姿:“气逆色白,血竭而厥,这是金针刺穴!桑姿,你糊涂啊!”
闻言,连姜夏也不由自主抖了起来,他未曾想,姬洛竟然濒于至此,心中殷忧,也顾不得脖颈受阻,呼吸难畅,咬牙探手,剑指次第点过他臂上大穴,顺着手少阴经向上,护住心络灵枢:“姬洛,醒醒!”
但他强行打入的内力,却叫姬洛脉息更加混乱,内劲失衡,思无邪心法护主,反而钳住姜夏,要将他的功力强行散去。
风声止,喊声停,只余静雪落下,天地一片素白。
须臾之间,人好似已一梦千年,梦里的姬洛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伸手攀着一个人手臂,哭花了眼:“爨姨,我就想去看她一眼,就一眼。”
“好,那我们就去看她一眼。”有人将手落在他发顶,温柔地回应。
……
他失去了意识,躺在一个人的怀中,四肢僵冷,胸腔里只吊着一口气。那个人护住他,走了很远,最后不甘大骂:“原伯兮,你不得好死!”
有湿润的水滴不断落在他脸上,他伸手一抹,忽然意识到,那不是眼泪,而是一朵一朵的血花。他慌了神,拼命去抓,抓到了两根快要散开的辫子,抓到一只没有带起的兜帽,最后是温柔带笑的脸。
“子忘,好好活着,听你爹说,这个名字是你娘给你取的,她不希望你再走他们的老路,所有的大义,到此为止。”
……
“不!”
失控的内力刹那暴涌,姜夏被震退两步,捂着脖子喘息,手心里全是姬洛吐出的血,他欲上前,姬洛却已掀翻朵莲,一剑朝他刺来,只听“噗嗤”一声,“玉城雪岭”贯穿整个右胸。
两人同时倒下,桑楚吟扑上前去护住姬洛,斜地里忽然跃出一人,快若魅影,从她身侧抢先一步将姜夏劫走。
“苏明,姬哥哥他……”
苏明却置若罔闻,出手干脆,人拦则杀人,头也不回往山下奔走。
“哈,现在天城是他的了,退路也是他的,这礼物送出去了,便不必再回来,我还是赢了他一次,可惜,这也许是平生,最后一次。”姜夏按着胸口,努力舒出一口气,脸上笑得孩子气十足,“我在龟兹给你传信,你竟来得如此慢,差点就见不到了。”
————
风摊开石案上摆着的小衣,给婴孩穿不过巴掌大小,已有些年头,边角发黄,针脚很乱,正心还有块霉斑,怎么也洗不去。小衣的里侧写着一行字——
“欲要得,先必失,失而复得,方最珍贵。”
思无邪真正的精髓,既不在使人容颜永驻,亦不在散功吸功般蛮横的掠夺,而是得与失,千言万语,不过二字。
穿着金纱裙的老使女将收整好的书册轻轻放在石台边时,洞穴外响起一深一浅的足音,谢叙在前,桑姿在后,一个欢喜,一个愤怒。
“姬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姬洛,没死就快点出来,你这次可真是把我害惨了,阿姊修书去洞庭跟我师父告状,说我医术不精乱医人,最好禁足十年别出来祸害,你……你得替我解决喽!”
石案前坐着的人双目空洞无神,闻声却仍旧无动于衷,无论谢、桑二人如何在他身旁咋呼转悠,他都只垂首抚摸着那件小衣。
直到朵莲收捡遗物时,不甚被石尖刺破手指,没忍住痛呼一声,他才勉力张望了两眼,忽地扑到那方染血的石壁前,一点一点摸索:“谢叙,谢叙,扈乐那副羊皮卷可还放在你那儿?”
“有,有的,我贴身带着!”谢叙跨过桌案,取下腰间的竹筒,将里头的东西倒在手上,上下展开,却不知下一步作何。
姬洛随手抽出一支笔,用杆子尾部将石壁边角的菌丝戳开,慢慢拨去白色的部分,露出只有拇指盖大小的发黄羊皮。“你站在这儿。”他带了谢叙一把,自己退到后方和桑姿并肩,目光来回逡巡——
所谓周朝古画,根本不是古董,而出自神玥之手。
谢叙很是机灵,这会子也明白了七八分,见姬洛站定思索,也忍不住收了画,凑过去问:“难道这便是谜底?”
“不,这是谜面。”姬洛蹙眉,左右袖子都翻了翻,最后从腰带里取出那枚烛银戒,摊掌放在灯下。朵莲探头看了一眼,面露疑色:“这个戒指不是被白华带走了吗?”她顿了顿,随即释然,“不过这本是神女大人的东西,如今回到公子手中,也算物归原主。”
“白华圣女?”
朵莲想了想,如是交代:“是,她失踪前曾面见过神女,还是由我引见的,我送她离去时,手中正攥着这枚银戒子。大人对她似乎有所交代,只是我并未侍奉尊前,并不详知。”
白华见过神玥,并不难理解。据桑姿说,原伯兮曾言弑师夺位,并对神玥发起追杀,以神玥的威信,不大可能束手就擒,另扶植新人,最为可能,为防止贵族交结,选中白华这般非西域王族出身的女子,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