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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永思的……啊……”苻枭惊了一跳,下意识用手肘一撑,只是没能硬撑着从榻上坐起,反倒扯动了伤口,隐隐有红血渗出,顿时憋着口气,不敢乱来,但嘴上说话却没停:“既然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不……”
“揭穿?指证?告诉斩北凉?”姬洛截了他的话头,眼中有深意,“现下一个你已经很麻烦了,遑论再加上一个我?宁永思有备而来,不是铁证,就是乱扣帽子,那些被煽动的人说不准是用脚思考,反正不会是脑子,怎么信我们?”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他没有说。
卫洗的功夫怎样,姬洛心里有数,脾气秉性如何,大略也摸得到一点,短时间武功暴涨,性情大变,定是练了什么揠苗助长的邪功,这些江湖禁忌不会无中生有,多有来源,背后必然有人捣鬼。
苻枭老实问:“那现在?”
“斩红缨若来探望,就游说她让你参与彻查,游说不行就威胁,说你不出面,秦国自有人出面,她两相考虑,一定会同意,我虽然不能现身直接插手,但可以给你指点,找出真相。”姬洛食指在桌沿边敲了敲,面容严肃,忽地沉声,“或者,你直接找斩北凉,这个时候,他一定不会再对你避而不见。”
苻枭追问:“那姬大哥你?”
“我得去找出幕后推手。”姜夏操控的势力向来唯恐天下不乱,前些时候太消停了,很难说他们没有参与其中。
“推手?”
“有人想要斩家身败名裂。”
苻枭不解:“为什么?”
“因为人。”
“人?”
姬洛耐心解释:“秦军频频骚扰边境,你以为真是开战?晋国安抚流民,仅仅是因为仁德?不,都是为了人,关中要兴盛,需要人口,所以秦军劫掠百姓,而江左要有军备,也需要人,不可能让笔杆子去打仗。而斩家堡……”
苻枭恍然:“坞堡势力的形成全仰仗流人,一旦从中瓦解,就是散沙一片。”
“有人找到了斩家堡小小一布衣势力,却久攻不下的关键。”姬洛颔首,露出欣慰的笑容。
“会不会是‘智将’?我在秦国的时候,听过一个说法,说王猛丞相逝后,其实留下了两套不一样的方略,一套治国给了苻坚,众所周知,而另一套,秘密给了风马默,则是为杀人。”苻枭小心翼翼地说。
王猛在时,智将与丞相看似各司其职,并无往来,但聪明人往往彼此倾慕相惜,风马默这个人谁按头都不服,也许他独独就服王猛呢?拿着他的遗策,在苻坚心软时替他铲除异己,也未尝没有可能。
“这个时候谁都有可能,甚至还有你想不到的。”姬洛的眼中迸发出宛如星汉般灿烂的光,那种光急速流转,又急速被吞没,他整个人站在那里不动不语时,宛如吞噬一切的深渊,“这几日所见,我大概能猜到斩北凉的心思和他的忠诚,可是,南边的未必晓得。不论秦国还是晋国,若得不到,谁都宁可毁掉也不留给对手,这就是政局较量上的残酷,但是,也有可能是有人在和稀泥,如果是,那这件事一定还有我没考虑到的地方。”
苻枭听不明白,困意上头,拉过被子沉沉睡去。姬洛替他熄了灯,掩门时招呼王石守夜看护,随后转身步入自己的房间。
歇了两天,斩红缨没来,苻枭一能下地行走,便赶去了演武堂。年轻人骨头硬,伤得重,衣服一穿,除了气色不见红润,倒是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只是,斩红缨近日纠集人手追查杀人魔,根本没空练功。
好在还有个秋兮,是个性子软的,看苻枭冒死替她家小姐挡刀,心头感念,有意撮合,便给他指了一条路,不入内堡,也能堵到人。
苻枭一去,果真见到斩红缨,两人先是各自一愣,随后寒暄了两句,这才说上了正常话,把姬洛那夜的指点,基本无差地说了一遍。
没想到斩北凉紧随其后,斩红缨还没开口表态,他却抢了先,客套地回绝:“傅公子救了小女,斩家上下感激不尽,只是你伤还未愈,这件事就不劳费心。”
苻枭没想到斩北凉拒绝得如此干脆,愣是和姬洛推测不一,心里一急,便追着多说了两句。
话多失当,斩北凉质问,不怒自威:“这些话谁教你说的,你不像个有如此胆色之人,你的那个朋友?只是你们也太小瞧我斩北凉了。”
苻枭愣怔当场。
斩红缨被拉走,等转头见人未跟来,这才没忍住开口:“爹,我知道你的考虑,但他说的不无道理,当务之急是抓到凶手,由他出面……”
她这么一说,斩北凉更加误会女儿有意,遂冷笑一声:“爹说句实在话,他还配不上我的女儿!红缨,报恩即可,你们还是少接触为妙,那日你也听见了他的身份,他的话虽有理,可难保不是他们秦国下套,据说‘六星’里那个风马默对付江湖人,很有一手。”
姬洛千算万算,并没有算到斩北凉铁了心要保宁永思,不仅如此,他还看出了杀人魔和刀谷的关系,对他来说,如果苻枭插手,结果不啻于把刀谷仅剩的几根独苗全盘推出去,所以他心有贪念,蛮横地想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斩红缨知道父亲的脾气,无法再劝,妥当安排人手,由郭益带队出堡排查后,一个人不自觉转悠到了西面的小池,抱着长|枪,站在柳树下发呆。
这个天柳絮横飞,像一场化不开的雪。
“斩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可让我好找!”郭滢其实一直跟着她,等人站定,看左右无人,这才跨过灌木枝,笑着一路小跑过去,“这几日被我爹禁足,你都不来看我,这次船队出海,我还特意托人给你捎带了礼物。”
说完,郭滢在怀里一阵翻找,最后摸出一只不足巴掌大的锦盒,双手捧持,递了过去。许是觉得里头的东西斩红缨见了必会惊喜,她自己已先沉不住气,笑得像个傻子。
斩红缨一反常态没有接,郭滢以为她在生擂台那日的气,于是噘着嘴告饶两声,随后抢先开盒:“据说在海外聚窟州有一种反生香能活死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东西。”说完,她把手往前推了推,就差一把强塞进人的怀里。
然而,斩红缨只是瞥了一眼,并不为所动,非但如此,还极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小滢,多谢,只是……”郭滢本是为讨她欢心,可看着这一幕,突然萌生出一种被忽视的落差,顿时有些绷不住脸面:“你……什么意思?”想到之前的种种,她虽心有不忿,但还是深吸一口气稳住了情绪,讪笑着,又道:“我知道你为斩家堡的事情忧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