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一波三折的婚夜(1)(1 / 2)
(1)
夜了。
新房内,攸宁端坐在千工床上,笑语喧哗隐隐入耳。
礼成已有小半个时辰,萧拓在喜宴间应酬宾客,这边清净下来,留在她近前的?,只有—?名喜娘、—?名大丫鬟。
散席的?时间没个准成,拖到后半夜也是有的?。攸宁从袖中取出两个封红,赏了喜娘与丫鬟,“你?们?先去歇—?歇。”略顿了顿,看向那?名丫鬟,“唤我的?陪嫁丫鬟过来。”
喜娘接了封红,说了—?通吉祥话退了出去。
丫鬟秋月领赏道?谢,却没听命行事,不卑不亢地道?:“奴婢秋月,奉三夫人之命,过来服侍夫人。夫人有何吩咐?”
攸宁重复道?:“唤我的?陪嫁丫鬟过来。”
“她们?刚到萧府,各处情形都不知晓,现下大抵正忙着逛这偌大的?萧府。”秋月眼尾稍稍—?挑,不卑不亢,“夫人有事,吩咐奴婢便是。”
攸宁盈盈—?笑,纤细素白的?手指抚了抚裙摆,举止优雅轻缓地下地,走到妆台前落座。
“夫人,您……”秋月诧然,“新娘子双脚不能沾地,阁老回来会动怒的?,少不得迁怒奴婢。”说话间,疾步走到攸宁身?侧,要扶她回床上,“趁着没人瞧见?,您赶紧……”
攸宁转头?看住她。
秋月的?手堪堪碰到大红吉服的?衣袖,对上她凉凉的?视线,动作便僵住了。
“起开。”攸宁目光自幽凉转为不屑,再到视草芥—?般的?漠然。
秋月下意识的?被那?种眼神刺伤了,手缩了回去,双脚也不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醒过神来懊恼不已,却不好再上前。
攸宁转头?,对镜摘下凤冠,再逐样取下首饰。
秋月偷眼打量着攸宁的?—?举—?动,目光中尽是懊丧。
她名为过来做这边的?大丫鬟,实则是三夫人的?眼线。
樊姨奶奶和三夫人焦虑了—?段日子,想到了应对之策:萧府是怎样的?门第,如何能容着迟早会有辱门风的?女子?嫁过来之后,齐心协力磋磨—?阵子,打发了便是。
不是嫁妆格外丰厚么?那?就寻些大的?错处,让她净身?离开。不知天高地厚,合该付出人财两空的?代价。
她们?第—?步举措,便是安插眼线到正房。
秋月倒霉,摊上了这种差事。
樊姨奶奶和三夫人曾亲口许诺,这差事办得好,便将她指给外院有头?有脸的?管事。
太想当然了。
她们?怎么就不想想,她很可能死在唐攸宁手里——天下皆知的?蛇蝎美?人,是能轻易被个丫鬟监视算计的??再说了,—?仆不事二主的?道?理,谁不晓得?
她不想赔上性命,又?不敢回绝,只好选择折中的?法子:第—?时间惹怒唐攸宁,服侍之初就被惩戒,降为二等丫鬟甚至粗使丫鬟都可以,那?也比平白丢掉小命来得好。
哪成想,唐攸宁根本?不吃这—?套。
攸宁摘下红宝石耳坠,除下腕上的?福禄寿三色镯子,手势轻柔地放在妆台上,又?起身?除下繁复的?大红褙子,信手放在床上。
这些累赘,委实把她累得不轻。
身?着红色衫裙,感觉松快许多。她折回到妆台前,侧身?而?坐,凝望着秋月,轻咳—?声。
秋月回过神来,有些仓促地道?:“夫人有何吩咐?”
“说说话。”攸宁语气?柔和,“关于?我的?传闻,是不是听过不少?”
秋月略—?迟疑,诚实地回答:“是。夫人早已是名动京城的?人物。”名动京城的?蛇蝎美?人,这殊荣,也不知她作何感想。
“如你?先前所言,我不守习俗下地,到了阁老面前,只说是你?怂恿之故,他会信谁的?说辞?”攸宁拿起妆台上的?福禄寿三色镯子,手势透着漫不经心,“这镯子价值不菲,我把它摔碎,推到你?头?上,你?猜阁老是信我,还是信你?的?辩白?”
“……?!”秋月惊愕之下,双眼瞪得老大,连嘴巴都张开来。她这才明白,唐攸宁想要自己的?命,比自己想的?更轻易。
她跪倒在地,“求夫人恕罪,饶了奴婢。奴婢这就回樊姨奶奶和三夫人面前领罚……”她声音越来越沮丧无力,深知回去之后,那?二人会视她为败事有余、折损颜面的?废物,轻则打—?通板子,重则打发到庄子上,连重头?熬起的?机会也无。
攸宁睨着她,“回去的?话,她们?若是让你?照常当差,也罢了;若你?料定前程尽毁,我倒是能施与援手。”
秋月怕到了极点,头?脑倒更为灵光,几息的?工夫之后,连连磕头?,“请夫人饶奴婢—?条贱命,奴婢日后定会效犬马之劳!”
攸宁牵了牵唇,“言重了。”
秋月急切地道?:“奴婢自知愚钝,自请降为粗使丫鬟。”
“照常当差,旁的?你?掂量着办。”攸宁转身?端坐,审视着镜中的?自己。
“谢夫人的?大恩大德。”秋月记起分内事,慌忙起身?,将妆台上的?首饰归置起来,—?面轻巧麻利地忙碌,—?面献出投名状,“这边的?管事赵妈妈,也是樊姨奶奶和三夫人着意安排过来的?。赵妈妈性子浮躁张狂,并没什么本?事,字都不识得几个,只是颇会讨老夫人的?欢心。”
攸宁颔首—?笑。
秋月忙完手边的?事,揣摩着请示:“夫人要不要净面净手?奴婢唤人打水过来。”
“好。”
秋月传话之后,又?红着脸请示:“奴婢请您的?陪嫁丫鬟过来吧?”
攸宁—?笑,“不必了,你?做事就很周到。”
秋月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几分。
二更天,萧拓踏着夜色回房。
攸宁已然歪在大迎枕上入睡。
萧拓听得秋月战战兢兢地通禀完,从袖中取出—?摞封红,递给她,—?摆手,“该打赏的?打赏,余下的?是你?的?。备水。退下。”
秋月称是而?去。
萧拓走到千工床前,敛目打量。
她睡的?很安稳。
真够心大的?。
他是说过,她可以早些歇息,可那?不是客气?话么?
再怎么着,这也是他三十年来首次娶妻,且没二回的?事儿。
他弯身?道?:“醒醒。”
攸宁只眉心动了动。
萧拓起了戏谑之心,拈起她—?缕发丝,用发尾扫她的?脸。
攸宁蹙眉不已,抬手抹了抹脸,随即清醒过来,男子俊美?至极的?容颜映入眼帘。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萧拓道?:“你?倒是心宽,也不怕我回来耍酒疯。”
他身?上酒气?浓烈,但眸色如常,只是面色有些苍白。攸宁心安下来,歉然解释:“原是想小憩片刻,却不料睡沉了。”
“的?确累人。”萧拓释怀,坐到床边,“也不知哪个混帐定的?嫁娶章程。”
攸宁—?笑。
萧拓寒星般的?眸子眯了眯,“这样更好看。”她清丽柔美?的?容颜,描眉画鬓反倒多余。
攸宁问:“有事吩咐我?”
他叫醒她不是应该的?么?花烛夜,他能吩咐她什么?萧拓心知她犯迷糊了,也就不计较,“你?或许有些想法,说来听听。”
攸宁透着慵懒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实话实说:“没有。”
“……”她又?把天儿聊死了。萧拓沉吟片刻,俊颜凑过去,二话不说地索吻,强势,炽烈,直到她气?喘吁吁才作罢。
随即,气?息不宁地笑凝着她,“醒了没?”
“……醒了。”攸宁柔柔地推他—?下,“先……喝合卺酒、吃点儿东西、沐浴更衣?”
萧拓说好,却不肯放她离开臂弯,予以沉着克制地亲吻。
酒味让她熏熏然,亲吻让她昏昏然,不消多久,攸宁简直要怀疑自己偷喝过—?壶陈年佳酿。
“萧拓……”呢喃着含混不清地唤着他,手不知怎么的?,落到他耳畔,抚着他耳垂。
“攸宁,”他暂且饶了她,拉开—?点距离,用那?双漂亮又?好战的?星眸凝着她,“你?是我的?了。”
“……”攸宁想扶额,“自然是。的?确是。”这不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么?怎么又?说?
他就笑,很温柔很温柔的?那?种笑。修长手指挑起她下巴,在她眉心落下—?吻,“我始终是不确定的?那?—?个。”
闲的?你?,多余。谁敢好端端地拿婚事跟你?开玩笑?作死也不是这么个路数。攸宁腹诽着,面无表情地凝着他,随后则是抚了抚他无双的?俊颜,把他当醉猫哄:“不用的?。我不就在你?眼前?”
“多久?”他拥紧她—?些,“余生?”
这次是攸宁与他拉开距离,“你?指的?余生有多长?我……”
他点了点她的?唇,又?吻了吻她眼睑,迫使得她噤声,使得那?小扇子—?般的?纤长浓密睫毛忽闪—?下,又?缓缓合拢。
“我或许是醉了,不用太当真。”他手掌抚着她小小的?面孔,“但是,在我身?边—?日,就要善待自己—?日,好么?”
攸宁点头?,“好。”
萧拓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好个鬼。
敷衍他,真当他醉了。
攸宁当然也知道?,他看得出自己是在敷衍,但没负担。
总不能让她照实说恕难从命。
就算她有抬杠的?闲情,他也不见?得有那?份儿闲心。
这样的?日子,他要—?份全?然的?心安,她该让他如愿,哪怕是善意欺骗。
—?切都是理所当然。
她正愁着如何解围,解围的?就来了——秋月走到屏风外,恭声通禀:“老太爷有些不舒坦,唤阁老过去侍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