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不安4(1 / 2)
——1938年1月
大名鼎鼎的何阎王身着便装棉袍、捂得严严实实地出现在西安城。他没想到自己就差在这大晚上的带个墨镜了,还在昏暗的路灯下被人认出来了。严格地说他是被一个不算太熟识的人给认出来了。
自保令他先就下意识地摇头去否认。
而乔团长在问好之后,立即在何旅长的摇头中,发觉到自己冒失了。他刚想说自己认错人了,没想到罗介亭以更大的热情,对着口鼻还用围巾掩着的何阎王说:“何旅长,你也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我做梦都想跟您说声谢谢。”然后他噼里啪啦把妻子用一百大洋请人去救他,最后从阎王手底下逃出生天之事说给了何阎王。
罗介亭认出来何旅长,是因为他被何阎王提拔到学生团团部做参谋,以至白丽梅手里有足够的袁大头能请动郎中,进而救了他的命之缘故。他对何阎王的感恩之心,是有空就在心里描摹何旅长的形象,他已经把何旅长这个人铭刻在脑海、铭刻在五脏六腑里的。
那是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深刻。
何阎王也是记得罗介亭的。不仅因为他是大学生、有武功底子,更因为他与那些初中毕业的热血学生兵还不同,他不是为了学生兵那三块军饷而加入学生团——此处是何旅长误会罗介亭了。罗家从变卖家产支持抗联(留下的东北军),罗介亭的生活早就要靠他的两个兄长支助了。
但何旅长不知道他的经济详情啊。他只知道一个能养出能文能武儿子的家庭,必须得是富裕的,且罗家还有两个儿子在国民革/命军做团长,他想当然地认为罗介亭从军,纯粹就是想抗击日寇、保卫家园。所以他才把罗介亭破格荐拔到团参谋部,想尽快将其培养成新一代的军中英才。
可没想到南苑一战,27军的学生团、那些预备毕业就做尉官的学生,那些他倾注了极大心血去教导、去栽培的学生兵,1500人几乎是牺牲殆尽……
何阎王在罗介亭的滔滔不绝里,早听出他对自己的真诚感激。也从罗介亭只看自己身形就认出自己之事,也感受出他对自己的真心崇拜。他真没想到罗介亭对自己有这么深的感情!当然他更没想到罗介亭的妻子也是个妙人,居然会那么地去使用团参谋的俸禄——请人去炮火连天、打得难分难解的南苑救人!
所以,此刻三人六目相对之时,有罗介亭这个能凭身形认出自己的拥趸在,有乔振山这个更熟悉的下属在,他明白再想否认自己的身份都是不理智的,也是没有任何可能的。
可自己这次秘密前来西安,是有重大秘密的——悠关前程和身家性命的秘密。
这时马路对侧的两个年轻女子也缓缓走了过来。在罗介亭的激动之语说完后,俩人笑吟吟地向何旅长行礼问好。乔团长和罗介亭就向何旅长介绍两位女子。何旅长只好拉下围巾向俩人还礼。
他立即认识到此次隐匿行踪之事,能不能藏住就全在这两家人身上了。他也认识到生命攸关的选择摆在自己的面前了。
乔团长很老道地邀请何旅长去自己下榻的客店上房暂歇一晚。征求了何旅长的意见后,他先用自己的围巾掩住了口鼻,然后罗介亭有样学样,这样便是三人扛不住腊月的寒风了。不仅如此,他回到房间就打发贴身护卫去罗介亭家里,令他去告知白妈妈,罗介亭夫妻今晚迟些回家或者是不回去了。
理由是罗介亭喝高了。
乔团长让太太陪白丽梅先去休息。自己为何旅长先叫了酒席,他带着罗介亭陪何旅长再吃一顿。
等何阎王喝好吃饱,乔团长满怀深情地说:“旅座,卑职追随您快十年了。每次您的命令,卑职都不打折扣地执行。除了军纪要求,还有卑职个人信赖您、崇敬您的因素。今晚卑职冒昧了,请旅座宽恕。卑职明日凌晨的火车送内子回洛阳。她为我安危,也会把今晚遇见您之事守口如瓶。卑职年后就归队。”
罗介亭这时候也想明白何阎王连一个护卫都没带,就出现在西安绝对是隐藏着不能告人的秘密。他局促地、磕磕巴巴地告罪:“何旅长,我,我没想到您老人家会来西安……我就是,就是,旅座,您放心,任何人问我,我也不会说在南苑之战后见过您。您救了我的命呢。”
何阎王笑笑说:“你俩不用紧张,能在这里见面就是我们有缘。我们是一起浴血奋战过的袍泽,彼此能将后背托付的兄弟,我相信你们俩。”
“谢旅座。”
“坐吧,坐下慢慢说话。”何阎王抬手让俩人坐下,问过俩人在南苑和保定伤后再未归队,他就笑着介绍自己的情况:“保定之战,我也是奉令边打边退。被调到179师当师长后,率部沿津浦线边打边撤,阻滞了日军的推进。但11月上旬,退守大名府,血战三天两夜了,终因弹尽援绝而失守。我现在也是养伤中。”
“恭喜旅座升职。”乔团长站起来行礼。
“您的伤势如何了?”罗介亭急急问完这句话,才跟着站起来行礼。
“同喜,同喜。坐,坐,坐下说话。私下里咱们兄弟不用这么多礼。”等二人坐下后,何阎王才说:“我的伤养得差不多了。所以这次出来办点儿私人事务。”
罗介亭立即说:“师座,让我跟你一起去吧。鞍前马后,我还能给你跑个腿。我的伤基本无大碍了。”